第 57 章
丁晞珍在家待了一天,趁着家庭矛盾没爆发前开溜了。初二一大早(xhwx6)•(com), 出发去裴航之爷爷奶奶家,顺道接周粥。车开到周粥家楼下,单元楼门口横了一辆车◚([玄幻文#学])◚『来[玄幻文#学]#看最新章节#完整章节』(xhwx6)•(com), 裴航之按了按喇叭,车主从侧面绕来过来。
“阿楚?”丁晞珍诧异道。
丁晞珍立马给周粥打电话:“你知道阿楚在你家楼下吗?”
“知道。”周粥有气没力地回答:“堵我两天了。你们碰到了?”
“嗯。”
“别理他。”周粥说:“我下楼了。”
丁晞珍挂了电话,阿楚刚刚听见车喇叭声,回头朝这边看了一下,看见车里是他们,便走了过来,躬身敲了敲车窗。
丁晞珍不得不降下车窗。阿楚问:“你们来接周粥?你们要去哪儿?”
丁晞珍很讲义气,说:“周粥不想你知道。”
这时周粥提着行李箱下楼,她看见阿楚就像没看到,径直走了过去,拉开后车门就坐了进去,说:“我们走吧。”
车发动后,丁晞珍瞥了后视镜一眼,阿楚也上了车,然后一直跟着他们。
车拐上高架桥,前方交通有点拥堵,车挪不动道,隔几分钟才动一下。
周粥问:“他……车还在后面吗?”
丁晞珍没回头,说:“嗯,还在后面,要甩掉他吗?”
周粥果断道:“甩掉他!”
丁晞珍看向裴航之,说:“甩掉他。”
裴航之扶着方向盘,手指敲了敲,笑了一下,说:“您当拍电影呢?看看前面有多堵!”
“唉……”周粥叹了口气,说:“算了。”
这趟出行丁晞珍把喵喵带上了。她把喵喵装在小猫太空舱里,隔着玻璃逗它,“喵喵!”
“喵~”
丁晞珍问:“你说,它到了你家会害怕吗?”
裴航之说:“不会,说不定它会回归天性,直接称霸一方。”
“但我听说猫咪到了陌生的地方会有应激反应。”
裴航之说:“这分猫的。有的猫不怎么怕生。要是它害怕,就单独把它放在我房间里。”
“好。”丁晞珍点了点头,又学了一生猫咪叫。
车出了市区,速度明显提了上来。窗外天空万里无云,是冬天难得的好天气。眼看着距离裴航之爷爷奶奶家越近,丁晞珍越发心神不宁。她可做不到裴航之那样,还能谈笑风生地跟她爸下棋。
“你爷爷奶奶什么样呀?”丁晞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。
“就和爷爷奶奶一样啊。”裴航之扭头看了一眼,突然笑了起来,说:“你这是紧张了吧?”
“没有!”丁晞珍斩钉截铁道。她怎么会紧张,她……也就一般般紧张吧。
“手给我。”裴航之扶着方向盘的右手放了下来,向她展开掌心。
“干嘛?”丁晞珍扬了扬眉问。
裴航之两眼看着前方的路,说:“让我看一下你手有没有出汗。”
丁晞珍在裴航之手掌上轻轻拍了一下,指尖碰了碰他的掌心,说:“才没有!”
裴航之笑了一下,手搭回方向盘上,继续开车,“真没什么好紧张的,我在呢,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了。你不就喜欢黏我么?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,当我的小尾巴。”
裴航之说得丁晞珍都有点不好意思了,她扭头看向窗外,说:“谁要跟着你啊!”
坐在车后座的周粥默默将墨镜戴好,情侣真辣眼睛。
“行吧,那我当你的小尾巴,我跟着你。”裴航之嘴唇勾了勾,说:“对了,你摸一下我侧边口袋。”
“口袋?”丁晞珍伸出手,在裴航之身上外敞着的外衣口袋里摸了摸。裴航之的身上常年很暖和,像移动的暖宝宝,那件黑色羽绒外套口袋里跟烧了炭似的。
裴航之直起腰,腿往后让了让,说:“摸错了,下面点。”
“哦……”丁晞珍连忙往下摸,这次她似乎摸到了一沓硬纸板。
“拿出来。”
丁晞珍掏出来一看,是一小沓红包,估计有二十来个,但每一个都很薄。
裴航之说:“拿几个,待会儿发给小孩儿。”
丁晞珍拿了几个,将剩下的放回裴航之的口袋。她将红包拢在一起,然后像扇子一样展开,在耳边扇了扇风,问:“这个红包里面有多少钱。”
“十块。”裴航之说:“讨个彩头。”
这边的习俗是过年见到小孩儿要发红包,里面不放很多钱,一般是一两块,给的时候要说一句吉利话,祝小孩儿聪明啊,长个儿啊,这样来年小孩儿学习好,身体健康。
一两块钱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,但对整天想吃糖的小朋友来说也是一大笔钱了,裴航之放的这十块钱在小朋友眼里简直是巨款。
丁晞珍说:“我能拿一个吗?”
“想拿就拿啊。”裴航之说:“全拿走都成。”
裴航之打转方向盘,前路峰回路转,已经能看见裴航之家的院子,硕大的榕树冠下藏着一串青瓦顶、红窗棂的老房子。据说这一片是著名风景旅游区,这类房子是不能随便拆除重建的,因为受到国家保护。
院前坡地被扫得干干净净,门上贴了倒福和春联,一位白发苍苍,但精神爽朗的老人正举着手机,在大门口等着他们。
裴航之来自一个很热闹的大家庭,他的爷爷奶奶一共有五个孩子,三个儿子,两个女儿。爷爷奶奶是闲不住的人,退休后几个儿女怕老人家平时太寂寞,就将老房子空置出来的房间翻修整理,出租做民宿,还搞了个农家乐。这一块旅游行业很发达,客源多且稳定,即便是过年期间,出租的房子也没空下来几间。
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车,裴航之溜缝把车开了进去,降下车窗,冲老人喊道:“爷爷,都说了不要在外面等了,您怎么还在外头站着呢?”说着他停好车,从车上跳了下来。
紧接着第二辆车也进了院子,赵申他们也到了。赵申和柳明智是每年过年都来拜年,一下车就大喊道:“我来给裴爷爷拜年,新年快乐!”
裴爷爷“哟”了一声,手机转了过去,将镜头对准了赵申。
赵申哎哟了一声,说:“您又在直播呢?”
裴航之打开后车箱提东西,说:“可不是,刚买的新手机,可潮了,潮爷。”
裴航之又介绍道:“丁晞珍,周粥,后面那个,楚歌。”
裴爷爷“哟”了一声,继续直播。
裴航之这次跟丁晞珍回来还没打算挑明,怕搞得太正式了催婚催娃跟着就来了。
裴航之哭笑不得,说:“爷爷现在几个粉了?”
“五个。”裴爷爷答道。
裴航之竖起大拇指摇了摇,说:“不得了,又涨粉了。新粉丝是谁?”
裴爷爷想了会儿,说:“你小叔。”
裴航之嗤笑了一声,说:“我奶奶呢?”
“楼上和面,今天晚上包饺子吃。”
丁晞珍跟裴航之一起进屋,她一进门都惊呆了,她从小到大,就没见过这么多人。亲戚朋友,村里隔壁左右的邻居,还有农家乐的租客。大人小孩儿,来自五湖四海的人,在这里各玩各的,自得其乐。
裴航之一边走,一边跟各种人打招呼,比他小的管他叫航哥,比他大的管他叫小裴啊。
他随口跟丁晞珍介绍,这位是谁谁谁,那位是谁谁谁,这位谁谁谁跟那位谁谁谁是什么关系,这位谁谁谁和那位谁谁谁一起生了个谁谁谁。丁晞珍听都听迷糊了,一脸茫然,原地爆炸,裴航之竟然能将这庞大的人际关系捋得这么清楚。
过年时每次走访亲戚,她都是何燕在背后拿着枪告诉她要怎么叫,她才知道要叫什么人的。
她不由感慨,裴航之真应该出一本书,这本书要有一个硕大的标题——《论社牛是怎么炼成的》。
“你怎么记住这么多人的?”丁晞珍问。
“很多吗?”裴航之说。
一上二楼,转角处一只小黄豆滚了出来。一位戴着圆眼镜,穿着黄衣服黄裤子的小胖墩一把抱住裴航之的腿,仰头就喊:“航哥哥,航哥哥,新婚快乐,早生贵子!”
丁晞珍听完吓得差点一脚楼梯没踩稳,裴航之在一旁笑死了,他弯腰把小黄豆捞了起来,说:“这些话谁教你说的?”
“我麻麻~”
裴航之忍着笑说:“说得很好,下次不许再说了。来,给你个红包。”裴航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红包,“学习进步,瘦点。”
“耶!耶!”小黄豆拿着红包,欢天喜地噔噔噔噔跑了出去。
“豆豆他姐姐今年结婚,他以为对谁说新婚快乐,早生贵子就有大红包拿呢,甭管他,回了啊。”二楼厨房里,裴航之的奶奶笑盈盈地说。
裴航之的奶奶看起来也很神气,这似乎是他一整家人的气质,面色红润,做事麻利,说话声十分响亮,声音是从胸腔发出来的。
裴奶奶正在跟几位叔叔、姨妈一起和面,还有一位小表弟在一旁烧炉子。现在乡下烧菜也多用电磁炉和天然气,但烧柴的炉子也没有彻底荒废,用柴火烧得菜有锅气,吃起来更香。
裴航之挨个叫了一遍人,说:“奶奶,这我朋友,丁晞珍。”
裴航之只说这是朋友,但裴奶奶几岁裴航之几岁?裴奶奶吃过的盐比裴航之吃过的饭还多,眼睛眯了眯,就瞧了出个七七八八,说:“今年稀奇了,带回来的是个女娃娃。”
裴航之叹了口气,说:“奶奶,您这话说的也太容易想偏了吧。”说得像是他以前带回来的都是男娃似的。不过也没错,以前他来家里的朋友不都是像赵申那样的。
“想歪什么?我看你脑子歪。”裴奶奶骂道。
“名字是哪几个字呀。”裴奶奶问。
“甲乙丙丁的丁,晞是一个日字旁一个希望的希,珍是王字旁的珍。”丁晞珍认认真真地回答道。
裴航之在一旁听她说,听着听着就把头转了过去,肩膀狂抖。丁晞珍无语了,她一看就知道,这是要笑死了。
裴奶奶说:“这名字真好听,又是珍又是宝的,爸妈得多稀罕呀。”
裴奶奶又问了问丁晞珍多大,跟裴航之怎么认识的,听完便说:“哎呦,还是高中同学啊。裴航之这小子,还真是一点没长变。他啊,小时候就喜欢看漂亮姑娘,每次跟着他爹妈回来,坐在巷子门口就盯着人家漂亮小姑娘看呢。”
丁晞珍咬了咬嘴唇愣是没忍住笑,噗嗤一声笑出声来。
裴航之叹了口气,说:“奶奶啊,您别黑我了。”
坐着聊了会儿天,裴奶奶就开始赶人了,说:“我这儿哪儿用得着这么多人?都别添乱了,出去出去。”
裴航之第一次被从厨房赶了出来。出来后,丁晞珍又抿唇想笑,说:“没想到啊没想到啊……”
裴航之说:“没想到什么呢?”
“没想到你从小就这么坏!”丁晞珍说完立马拔腿就跑,只要她跑得够快,她斗嘴就能赢!
她刚跑两步,就撞到了赵申。赵申急吼吼地跑了进来,在裴航之面前一个急刹车,火急火燎地喊道:“打起来了,打起来了。”
丁晞珍吓了一跳,“怎么打起来了啊?”
赵申说:“打架,打起来。”
裴航之也愣了愣,他家现在有这么多人,人各有性子,有点什么事窝着火了,难免摩擦一下,碰撞一下。
裴航之说:“我过去看看。”
他跟着赵申去院子里,此时战事正酣。
“喵喵喵!”
“汪汪汪汪汪!!!!”
“嘎嘎嘎嘎嘎嘎!!!”
一只喵喵,一只老黄狗,还有一只大胖鹅打起来了。
丁晞珍:“……”
周粥连忙道歉,说:“是我的错我的错,我看喵喵适应得挺好的,就让它出来玩了。”
“算了,没事。”丁晞珍说。
丁晞珍带着亲妈滤镜,对她的宝贝太孙儿可是心疼坏了。她那不会抓老鼠,吃饭挑嘴,爱吃进口深海鱼罐头,柔软不能自理的太监猫今天被凶残的大黄狗和大肥鹅欺负了。
丁晞珍瞥见墙边立了根烧火棍,她抄起棍子就要加入混战。
万万没想到,只见人家老黄狗趴在地上一动都懒得动,结果她家喵喵上去就给了个大耳瓜子,啪啪两下,把大黄狗都给打蒙了,气得嗷呜嗷呜叫唤。打完老黄狗还不算完,喵喵转头就接着揍大胖鹅,砰砰砰一组喵喵漂漂拳下去,打得大肥鹅满院子乱扑翅膀。
抱着烧火棍的丁晞珍简直惊呆了,搞半天她竟然养了个街头霸王啊!
“别打别打。”裴航之拎上喵喵后颈的皮毛,把它跟大黄狗还有大肥鹅分开。再勇猛的喵喵也有克星,喵喵的克星就是它太爷爷,因为它太爷爷喂它猫饭吃,把太爷爷得罪了就没得吃。
喵喵装起了委屈,呜咽两声,“喵呜喵呜~~~”
赵申帮忙把大黄狗给牵走,阿楚抱走了大肥鹅吗,这场战事才终结,留下一地鹅毛。
裴航之把喵喵提了起来,大眼对小眼道:“我真服了你了,刚给你洗的澡啊!”
喵喵脏得跟掉进泥巴里一样,身上的毛都成一缕一缕的了,还沾了各种灰和树叶。
裴航之拎着猫去院子,冲赵申喊了一声,“赵申,去厨房帮忙,我得给这龟孙儿把澡洗了。”
裴航之用塑料盆从院子里的自来水管接水,喵喵被教了几次后,虽然还是不喜欢洗澡,但已经学会拒绝不了的事情就忍受它!
喵喵一进水里,水的颜色都变了,成了泥水。
丁晞珍帮着给喵喵身上搓肥皂,说:“亏我还担心它到乡下会有应激反应了。现在它别把别人给搞应激反应了。”
裴航之说:“老黄是我家的看门狗,它太老了,平时动弹一下都懒得动弹的,今天逼得他满院子跑,真够牛。”
丁晞珍笑了起来,说:“那只鹅呢?”
“晚上吃。”裴航之说。
“啊?”丁晞珍意外道。
“不想吃吗?”裴航之问。
丁晞珍说:“哎,多放孜然吧……”
“行。”裴航之淡笑着说。
喵喵被搓得很舒服,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倒三角形的鼻子也一抽一抽。
裴航之说:“好了,冬天不能洗太久,我抱去吹干。”
裴航之把喵喵的毛吹干,丁晞珍坐在一旁的桌子上,在嗡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声音里小声问,“嗯……你爷爷奶奶喜欢我么?”她不确定裴航之有没有听到。
吹风机声停了,裴航之用手指捋了捋喵喵的毛,还是那副凡事无所谓地样子,说:“这不废话么?谁不喜欢你?”
喵喵是流体物质,它机敏地从裴航之手臂下蹿到地下,舔了舔自己的爪子。
“认真点啦!”丁晞珍说。
裴航之一打岔,丁晞珍一直紧绷的情绪倒是松懈了一些。她拿裴航之实在没办法,这人就是爱在重要的时候不正经,让她也再也正经不起来。
“真的。”裴航抱上喵喵往外走,说:“因为我喜欢的,他们都会很喜欢。”
丁晞珍慢吞吞地跟在裴航之身后,感叹这社牛的说话水平。
晚上这顿饭是丁晞珍这辈子吃过最热闹的一次。从天还没黑开始吃,一直吃到了天黑。在院子里摆了四五桌流水席,全都是各路亲戚朋友,他们这几个小孩儿被挤到了角落里。
“新年快乐新年快乐!”
“步步高升,来年发财!”
“一晃又一年了啊!岁月不饶人!”
大家各桌游走敬酒,裴航之难免又是众人的中心,几乎所有人都会过来跟裴航之聊上两句。
“来,咱哥俩碰一个。”丁晞珍看着裴航之已经不知道跟第多少人碰了酒杯。那人喝多了,醉醺醺的,他哥俩好地搂了搂他的肩,说:“哎,我真见不得你,见到你啊,我这心,我这心里……我就想到你爸。”说着说着,掉下了两滴眼泪。
丁晞珍皱了皱眉,她真不明白,裴航之的爸管他什么事?
“叔,”裴航之两只夹着酒杯,随意地晃了晃,笑笑说:“您真的喝多了。”
“哎哟,喝多了,丢人啊!”那人喝完,便又去别桌闹了,跟另一个人勾肩搭背道:“来,咱哥俩碰一个。”
“妈妈,妈妈,他们那一桌有可乐鸡翅!”
“不行,那是别人一桌,你的可乐鸡翅已经吃完了。”
“你技能能放准一点吗?”
“你别玩了吧,洗洗睡吧,未成年防沉溺防得就是你!”
“你还要闹多久?你就不能理我一下?”
“不能。”
有小孩儿闹着要来他们这桌吃可乐鸡翅,周粥跟阿楚虽然坐在一起,但还是互相不搭理,赵申跟柳明智还在傻乐呵,一边打游戏一边捶桌子。
丁晞珍起初觉得裴航之家就是一场远不落幕的庙会,热闹啊热闹,热闹不完,跟快乐在一起就会变得快乐,情绪高昂,欢呼雀跃,但飘得越高,坠落时就越痛,也不知道为什么,她在这么大一群人当中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寂寞了。
吃完饭后,家里的小孩儿闹着要放烟花玩,小黄豆再次抱住裴航之的腿不撒手,“航哥哥放烟花,放烟花!”
“行行行,先撒手啊,你不撒手怎么起来?”裴航之孩子王一样领了一大群小孩儿,他转头问丁晞珍:“其他小朋友都去,你去不去啊?”
丁晞珍心中腹诽,我又不是小朋友啊!但她立刻放下可乐杯,说:“好吧。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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