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七章
段钊言上楼躺下的时候,脑子里还一直在回放刚才听到的那些话。
——想留下就留下。
——多一个孩子未必就是坏事。
孩子…
难道…
段钊言未敢深究, 他一时说不出来, 他对这件事的感受。
思绪杂乱,犹如一团乱麻。
只能闭上眼,暂时忘掉刚刚听到的这些消息。
一夜无眠。
翌日,段钊言下楼的时候,段琦刚带着乔妲从外面回来,还提着一份热乎乎的豆腐脑。
“小钊,下来啦。”段琦没把段钊言昨天的反常放在心上,还以为他就是羞涩,所以也没再提昨个的事。
“嗯。”
段钊言应了一声。
“哥哥。”乔妲从厨房跑出来,小手端着一个大碗,慢慢地把大碗放在餐桌上后,转头把餐椅拉开,对着段钊言眨眨眼睛,示意让他坐下,“请坐”。
段琦失笑,接着把豆腐脑倒到大碗里,推到他面前。
“咸豆腐脑。”
段钊言情绪微动,欲言又止,最后什么也没说。
乔妲却在他落座后,径直又跑出厨房,把汤匙和竹筷拿出来。
“哥哥,吃饭。”
段钊言把汤匙和竹筷接过来,又用手指轻轻一挂妹妹的鼻头,反问道:“你们已经吃过了吗?”
“吃过啦。”乔妲点点头,然后掰着手指头很他介绍起来早上的早餐。
油条,豆腐脑,煎饼果子。
五花八门。
反正,自从段琦发现附近那条早餐街后,一家人的早餐变得越发接地气。
“总之,还有一些,但是小乔想不起来啦。”乔妲诚恳地跟他说。
段钊言摇头轻笑。
兄妹两人聊天的工夫,段琦去楼上换了一身衣服。
段氏珠宝的冬季发布会就要举行了,最近这段时间,她既要忙着跟设计部确定最终设计方案,还得跟宣传部门了解发布会的事宜。
更何况,还有一些意外的事情,需要人去处理。
“小钊,你吃过早餐,去驾校练车前,把小乔送到隔壁冯阿姨那里啊。”段琦一边换鞋一边交代她,“冯阿姨今天有空,可以帮忙带一下小乔。”
“嗯。”段钊言拿着勺子喝了一口豆腐脑,对她点点头。
他去驾校,把乔妲放到冯臻那边是最合适不过的。
“OK。”段琦正欲出门,忽然想起来些什么,把手提包又放下了,挥手叫乔妲。
乔妲乖乖跑了过去,然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。
“真乖。”段琦笑得开心,重新拎起包,对她说,“段妈妈走了。”
乔治桑和段琦举行婚礼之后,乔妲就正式对段琦改了称呼。
为了把段琦和齐圆的称呼区分开来,段琦就主动提出在前面加一个姓。
段钊言也本来应该在婚礼以后,对乔治桑的称呼有所改变,但是不知道到底受什么的影响,一直还是叫着叔叔。
乔治桑其实觉得称呼这事儿问题不大,所以两个人谁也没提过。
“拜拜。”乔妲的小奶音又再一次把段钊言神游的思绪叫了回来。
他转头看向门口,嘴角带了点笑,说:“妈,再见。”
段琦满意离开。
豆腐脑带回来以后,其实也没那么得热,稍微一凉,吃起来的口感正好。
段钊言把那些影响他的思绪暂且抛之脑后,埋头吃饭。
等他再抬头的时候。
隔壁的季燃已经把他最近刚得到的小汽车停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。
乔妲听到声响,也迅速地跑了出去。
两个人小朋友很快地在外面聊了起来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段钊言瞥了屋外一眼,然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,把盛豆腐脑的碗送到厨房顺手刷了,这才慢悠悠地出门。
“我妈妈买了一大兜的面包,各种各样的,超级好吃。”
出来的时候,季燃刚说到这一句,不过看到他之后,就没再说了。
反倒是开始跟他打招呼。
“小钊哥哥。”季燃把小汽车上的钥匙拔下来,接着打开车门,下来跟他说话。
“不装酷了?”段钊言的话里是很明显的调侃。
这人,来着一辆敞篷小汽车,来了他家也不下来,只管在车上摆造型,任谁都觉得有点什么。
季燃的小心思被戳穿了,内心很是尴尬。
他表哥前两天来他家了,他就向他表哥请教了一下,怎么才可以成为小乔妹妹唯一的小弟。
谁知道表哥听完,就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了一通。
就在他差点发脾气的时候,表哥忽然给了他一个方法,说是让他时时刻刻展示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给小乔看,那么,久而久之,就没有人可以超越他这个跟班了。
而表哥给他附赠的一条指导就是,他坐在小汽车上还挺帅的。
所以,他今天开车过来,就一直坐在小汽车上跟乔妲说话。
季燃脸皮薄,被段钊言问了两三句,就将表哥的事情和盘托出了。
“对不起,小钊哥哥,我不应该想成为小乔妹妹唯一的小弟。”他很是自责。
他委委屈屈,段钊言一哽。
没在就这个话题指责他。
但是,他们两个“针锋相对”的时候,乔妲却一点注意力都没放在两个人的身上,反倒是对季燃开过来的小汽车,很有兴趣,一会摸摸这里,一会摸摸那里。
段钊言看了看她。
季燃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,于是,没有多想,就对乔妲说:“小乔妹妹,等一会到我家,你慢慢摸,现在小钊哥哥还要说话。”
乔妲听到他的话,立刻停止了探究小汽车的东西,眨巴着眼睛看着哥哥。
段钊言:……
总觉得很不对劲。
“你过来接小乔的?”段钊言没忘记段琦走之前说的那句话,让他把人送到冯臻那里。
果不其然。
正是如他所料。
“我妈妈说今天小乔要来我家了,所以,我就开着车过来接她了。”季燃有问必答,很是老老实实。
从这里到那头,不过几步路的事情,还值得他开一个敞篷小汽车过来?
段钊言咬了咬牙齿。
最终。
“不用你接,我把小乔送过去。”
谁知,听了这话,季燃很是不明白,也提出了他的疑问。
“小钊哥哥,你又没有车,你怎么送小乔妹妹啊。”说完话,季燃拍了拍自己拉风的座驾。
是炫耀吧。
一定就是炫耀。
段钊言心想。
“再说,而且我听小乔说,哥哥你还没有驾照呢!”
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段钊言挑了挑眉,反问他:“难道你有驾照?”
“我当然有了。”季燃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,然后把小汽车的门拉开,从里面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,把卡片展示给段钊言和乔妲看,“我早都有驾照了哦。”
段钊言捏了捏眉心,玩具汽车跟正规驾照可差了十万八千里,果然,他不该跟一个六岁的小孩计较什么驾照不驾照的问题。
但是,他却没想到,他的妹妹——乔妲也只是一个拥有幼儿园小班文凭的小孩子。
只见乔妲小心翼翼地接过季燃的驾照,然后转头来跟他说:“哥哥,你去考驾照吧,我坐小季哥哥的车走。”
……
敞篷小汽车载着两个小朋友走远。
段钊言只能拐回屋里,把乔妲常玩的一些玩具装到小书包中,步行送到冯臻手中。
冯臻在他来之前,从儿子口中可断断续续听了一些事情,也能想象的出段钊言的反应。
“小钊,别生气。”
“小燃就是少根筋,脑子不转,智商不够,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。”
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指责。
段钊言其实就是胡乱别扭,哪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。
他一说,冯臻松了口气。
“小钊,你理解就行。”
理解?
他眉头一跳。
“那么,小燃想当小乔唯一的小弟,应该没什么问题吧?”
……
等段钊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季燃哒哒哒地跑了出来。
“妈妈。”
冯臻被他吓了一跳,捂着心脏,稍微缓了一下。
“你怎么在哪?”没事躲在门后面,专门等着吓人的吧。
季燃有求于人,没跟往常一样,跟冯臻斗嘴。
过了片刻,冯臻缓了过来。
“妈妈,小钊哥哥同意了嘛?”季燃小心谨慎地问。
冯臻见他眼巴巴地问这个问题,想到刚才段钊言的反应,不禁自豪起来。
“那当然啦。”
“以后你就是小乔唯一的小弟。”
季燃兴奋地蹦了起来。
见儿子实在高兴地厉害,冯臻默默收回了后面的话。
算了。
还是开心一刻比较重要。
母子两人进了屋子,乔妲正乖乖地坐在地上摆积木。
相比于一年前,一年后的乔妲能搭的积木更复杂了,而且也更熟练了。
“小乔。”季燃进屋,挥着小手,就朝乔妲冲了过去。
冯臻懒的阻止他,坐在沙发上,懒倦地打了个哈欠。
“小季哥哥。”乔妲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手里的书包,问他,“我哥哥走了吗?”
“嗯。”季燃点点头。
他亲眼看着小钊哥哥离开的,应该就是走了。
冯臻就这样,躺在沙发上,眯着眼睛,听两个小朋友聊天的声音睡了过来。
一觉醒来,两个小朋友的游戏已经从之前的“堆积木”来到了熟悉的“过家家”。
冯臻还有些恍惚。
下一秒,季燃的称呼一下子就让她清醒了过来。
“娘娘。”
“小季子。”
乔妲从楼梯上走下来,季燃低着头托着她的手,模样很是恭敬。
“厨房里的胡萝卜已经不够了。”乔妲说话还是软软糯糯的。
冯臻轻笑一声,这一声,也没影响到正沉浸在角色中的两个小朋友。
“所以,小季子要出宫去买胡萝卜啦。”
“好的,娘娘。”季燃很明显比她更适应角色,“奴才出宫去买一大车的胡萝卜,保证把小红喂得饱饱的。”
冯臻听着他们的对话,正在思索话里的“小红”是谁时。
乔妲已经被“搀扶”着来到了冯臻旁边。
“妈妈。”
只听季燃一声怒吼。
冯臻诧异地看过去,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“你怎么可以把小红踢到地上!”季燃弯腰捡起来一个兔子玩偶。
“……”
她就是醒来的时候,觉得这个玩偶硌到她了,她把这个兔子往旁边挪了挪,并不太过分吧。
但是,还是理亏。
“对不起,妈妈不该碰到你的…小红。”冯臻对他说。
她一道歉,季燃就软了下来,小声说:“这不是我的小红,是小…娘娘的小红。”
原来还在戏里。
冯臻强忍住了笑意。
“没事。”乔妲看了看兔子玩偶,又看了看季燃,最后说,“既然小季子照顾小红不当,那就赐死吧。”
季燃委委屈屈。
“喳。”
冯臻:……
与此同时。
正在开线上会议的季源手机震动了一下,下方的微信图标抖动。
他面色未变,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开了微信的界面。
【老婆:你儿子刚刚跟小乔在玩过家家。】
他立刻对微信的内容产生了好奇。
【过家家?】
【老婆:但是,你知道你儿子扮演的什么角色吗?】
【叔叔?】
【爸爸?】
【儿子?】
他一连猜了三个,没有意外,逐个被冯臻否定。
【老婆:往大了猜!】
【老公?】
季源心想:最大的身份不过也就是这个了吧。
过了不久,对面回过来微信。
【老婆:无知,你儿子跟小乔搞了个古装版的过家家,小乔扮演娘娘,你儿子扮演一个照顾兔子的小太监。】
季源顿了片刻。
【还有,因为你老婆我睡醒的时候,不小心把他照顾的兔子踢下去了,他最终被小乔赐死了。】
……
他拍桌而起。
那头正在回报年中业绩的主管听到这声动静,面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“对不起,季总。”
“我保证,下半年西北大区业绩会上升8%个利润点,否则我就引咎辞职。”
季源回过神来。
8%?
他低头看了看秘书送来的文件,对着那个5%思考了一会。
最终,什么都没说。
会议结束了。
冯臻也发来了一条新的信息。
【老婆:我们三个在你公司楼下咖啡厅,下来吃饭。】
…
“冯小姐,还是老样子嘛?”咖啡厅的服务员询问。
冯臻看了看腕表,然后对她摇了摇头,说:“不用了,下次再喝吧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季源从总裁专用的电梯里出来了。
季源平时不爱穿西装,所以,往日里乔妲也是见他穿休闲服的样子比较多。
这会在公司,季源西装配领带,整个人和平时完全不同,让乔妲惊艳了一下。
“哇噻!”
“小季哥哥,季叔叔今天看起来好帅好帅啊!”
季燃本来都没抬头,这会听到乔妲的话才抬起头来,往西装革履的季源那边看了一眼。
这不还是他那个爸爸嘛,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帅。
“没有,他一直都很丑。”
冯臻笑了一声。
所以,季源匆匆忙忙慌慌张张下来迎接老婆孩子,最先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。
“季燃,以后别跟我睡了。”他心里气得慌,放了一句狠话。
“好啊!”没有犹豫,季燃就答应了他的话,“我只要妈妈陪我睡就够了。”
“你都六岁了,你还让妈妈陪你睡,你害不害臊!”
“你都三十多岁了,还让妈妈陪你睡,你害不害臊!”
父子两个人,半斤八两。
乔妲咯咯地笑。
“小季哥哥和小季叔叔好像呀。”
一句话,立刻就让针锋相对的气氛缓和了不少。
季源点点头。
“小乔说得没错。”
冯臻摇头无奈地笑,站起来拎起包,对季源说:“行了,你儿子过来找你吃饭来了,又不是找你受气来了,你注意点。”
“去哪吃?”季源看了看他们的架势,想到了什么,“员工餐厅?”
季氏给员工的福利待遇都还不错,早十晚七的工作时间,另外还提供有中午晚餐两顿饭,加班过九点即可申请公司打车补助。
而季氏的员工餐厅,也被不少美食博主拍摄过,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网红餐厅。
乔妲一上去,就被大大小小的档口给震撼到了。
季燃不比她好到哪里,他长这么大,还没来过这个餐厅几次呢。
这么好的餐厅,爸爸竟然都没有带他来过几次。
他一想,又开始气了。
“爸爸,你好小气,你都没有带我来过这里。”
季源正在给冯臻还有乔妲拿菜,听到儿子的话,随口回他:“带过啊,你负一岁的时候,一岁的时候我都带你来过。”
“我才不相信。”季燃摇摇头。
“我……”季源被他一噎。
冯臻嫌烦,直接把季源的工牌塞到季燃的手里,环顾一圈,指着那个炸货的档口,对他说:“小燃,你带小乔去买串串吃。”
季燃一听有串串可吃,就把跟爸爸斗嘴的事情忘到了耳后。
“小乔,我们去买串串吧。”
乔妲点了点头。
不过,说是让两个小朋友过去,实则季源的秘书直接跟在两个人的后面。
“小乔,你要吃什么串串?”季燃踮了点脚,想要看清楚些。
乔妲已经被秘书抱了起来,看到档口上的菜,熟练地报出来了一溜的菜名:“小蘑菇,小香菇,小土豆,大虾,还有大饼。”
这个档口的负责人是个中年女人,看着总裁办的秘书略有些紧张,拿了乔妲说的这些菜,又转头去问小男孩。
“这个小朋友呢?你想吃什么?”
季燃想了想,踮着脚把季源的工牌递给她,跟她说:“我吃跟小乔妹妹一样的菜。”
小弟就要跟老大,保持一致。
中年女人接过工牌,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,手颤了颤,眼神忽然躲闪起来。
就在此时。
一个女生忽然出现。
“阿姨,那两框菜都择干净了,你看还需要做些什么吗?”
中年女人立刻反应过来,把女生往里推:“你出来干什么?”
秘书看到女生,眉头皱了皱。
“二十八块啊。”中年妇女迅速刷了卡,把工牌还给季燃。
季燃说:“谢谢阿姨。”
乔妲也在秘书怀里对中年妇女说了一句“谢谢阿姨”。
等了一会,两个小朋友拿着两盘炸货回到了冯臻夫妻俩。
“看起来挺有食欲的。”冯臻评价了一句。
乔妲听到她的话,立刻就把盘子推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冯姨姨吃。”
季燃茫然地抬起头,小嘴边还是炸货的调料。
冯臻啧了一声,摸了摸乔妲的头,转头跟老公说:“不错。”
季源点了点头。
笑容不禁更灿烂了点。
“小乔,叔叔开心啊。”
乔妲不明所以。
离开的时候,冯臻牵着乔妲的手,路过楼梯间时,有两个人正在吵架。
——菲菲,你弟弟还得上学,你李叔还得治病。
——妈,他是你儿子,我不是你女儿吗。
楼梯间的门没关上,露出一些缝隙来。
乔妲好奇地看了一眼。
冯臻注意到她的反应,小声问她:“怎么了啦?”
“大姐姐。”
*
回到“悠然斋”的时候,段钊言刚从驾校回来不久。
乔妲看到他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手机震动。
“言哥。”
…
“看这个。”川子把烧烤从背后拿了出来,“惊奇吧?”
段钊言没说话。
乔妲指指了鼻子,对他说:“川子哥哥,你一进来我就闻到了烧烤的味道哦。”
川子:失算了。
忘了烧烤还有味儿这件事。
“来来来,吃吃吃。”赶紧把这个尴尬的事情掩饰过去。
乔妲摇了摇头,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,对他说:“不吃啦,吃得很饱啦。”
段钊言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门锁响了一下。
段琦回来了,一进来就闻到了房间里的烧烤味道。
川子看她回来了,立刻“烤脑花”端了过去,说:“琦姨,尝尝这个脑花。”
段琦一看脑花的样子,再一想下午在医院看到的东西。
立刻。
——呕。
冲到了卫生间。
川子回头看段钊言。
他脸色沉沉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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