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6 章 两清了
送走靳肃晏,楚栀坐在原位上,给柳稚京拨去电话。
十秒后,电话被接起。
楚栀冷声问:“靳肃晏的事情,你有什么要说的?(xhwx6)•(com)”
柳稚京明显的愣了一下。
反应过来楚栀是知道了内情。
柳稚京恢复理智,语气平淡:“你去新都后,我在学校碰到席润野一次,他刚出差回来,我气不过,找他吵了一架。✬([玄幻文+学])✬『来[玄幻文+学]+看最新章节+完整章节』(xhwx6)•(com)”
“他知道你可能确诊轻微抑郁的事。”
“几天后,他给我推了靳肃晏的联系方式,拜托我一定要说服你看医生,不能放任不管,怕你病情加重。”
“栀子,我也不想你一直郁郁不乐,所以我才答应了他。”
柳稚京直白地告知所有的事情。
楚栀:“还说了什么?”
柳稚京:“没了,我只瞒着你这件事。”
楚栀轻叹:“我知道了。”
挂掉电话,楚栀坐在原位,看着咖啡上融化的拉花,用汤匙乱搅,咖啡反而变得更加浑浊。
楚栀抬眼,对上席润野深幽的黑眸。
他一直盯着这边。
楚栀在手机短信敲了几个字。
席润野手边的手机震动,特关联系人消息提醒。
栀栀:【过来。】
席润野抿唇,已经做好全部的心理准备,起身到她对面的沙发落座。
楚栀眉眼疲惫,有气无力地凝视他,一直在搅拌着浅褐色的咖啡,偶尔有‘砰’的脆响,可见的她此刻的心情有多烦躁。
“席润野,我好累。”楚栀扯出一抹涩味的笑,“我不想猜了,我也……猜不透你。”
席润野知道自己再犹豫,就真的没有能解释的机会了。
交代了他和靳肃晏的关系。
“他是我们家邻居,当时在攻读心理学博士。我高一休学了两年,那两年,我时常去找他。”
“他是你医生?”楚栀心里一紧。
席润野也生病了么?
席润野摇头:“不是,当时纯属是心有郁结,对大部分东西失去了兴趣,感觉和他聊天还挺轻松的。我觉得他是个好医生。”
“所以你介绍给了我?”楚栀看他,“你知道我生病后,没想过找我?”
席润野捏紧白色的瓷杯,楚栀语气微沉:“回答。”
“有。”席润野凝视着她,“靳医生说,你并不想见我。”
楚栀别开脸,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,眼眶发着热,喉咙干涩发疼。
时至今日,席润野还是没把真相说出来。
“栀栀,你没错。”良久,他心疼地说了这句话。
“那你说。”楚栀不管此刻的自己多失态,“为什么我没错。”
“栀栀……”
楚栀自嘲地摇头:“你知道那种感觉么?就是你突然发现,你身边的人很好,都很爱你,但也只把你当成小宠物来逗着、哄着。你也要做这样的人吗?”
“不是。”席润野说,“我只是觉得我活该。”
他心里有过不去的坎,楚栀也是,此刻隔在他们之间的,是跨越不了的星系,万万光年,无法抵达。
“所以,我奶奶真的给方家人打钱了?”楚栀忍着心痛,问出了一直想要求证的事。
席润野不可察觉地微怔,知道事到如今,他再怎么掩盖也没用了。
“我们打了两年的官司,从我奶奶的事,到遗产继承问题。”席润野说得很隐晦。
楚栀就懂,落了泪,抬手擦掉,鼻音变得浓重:“我爸妈也骗了我。”
这是那段时间她最最过意不去的事情,曾经有无数个夜晚,她都在问自己,爸妈到底爱不爱她?
如果爱她,为什么要配合奶奶对她撒谎?
他们给的爱复杂到她看不清楚,甚至觉得他们是不爱她的。
得到这个念头的一瞬间,她仿佛被全世界抛弃。
大家都爱她,却不这么爱她,不会在乎她怎么想,每个人都在替她做选择。
却,没有任何一个人问她,她想要什么。
席润野说不出他们是为了你好的话。
这样的话,听着就很可笑。
“他们是爱你的。”席润野可以确定这件事。
楚栀撑着下巴,吸了下鼻子,貌似也不在意答案是什么了,问他:“第三年呢?”
席润野:“你停了药,医生说你状态是好了,他担心你反复,所以希望我不要打扰你。他还说……你不想见我。”
“嗯。”楚栀低下睫毛,“如果可以,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。”
她过意不去奶奶对他的落井下石、雪上添霜。
过意不去,爸妈明知道是不对的,却觉着为她好,陪着奶奶撒谎欺骗她。
她也好想爱他们。
但那时,她是真的受不住了,宁愿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最初的慌,也不愿意和她坦白。
在他们看来,只是一件小事,她有一天会理解的,会过去的。
可谁又知道,她为了能让自己过去,受了多少煎熬。
她喜欢席润野,却不敢去喜欢了。
不被祝福、不被认同。
也不能再喜欢了。
因为她的喜欢会让周围的人都变得很糟糕,或许回到原来的轨道才对,大家都会变好。
席润野可以轻松解决方家的事,奶奶不会干涉她的生活,爸妈还会待她如往常。
她爱他,也不能爱他了。
“两清了。”
“好好生活,好好工作吧。”
楚栀淡然说着,语气没有任何起伏。
她拿过手包,起身离开。
席润野追上去,先说道:“我送你。”
楚栀看着他,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哀求,开口道:“嗯。”
她上了他车的副驾驶。
靠着窗,依然只留给他一个背影。
“去哪?”他问。
楚栀:“公寓。”
她不想回家。
席润野启动车子,一路上两人没有交流。
他放缓车速,但最后,车还是要靠到目的地。
楚栀解开安全带,对他客气说:“谢谢。”转身走远。
眼看着她背影要消失在小区门口,席润野解开安全带,追了上去。
他扣住她肩膀,板正身子。
此时的楚栀小脸被泪水打湿,眼睑红肿,一双清澈眸子布满红血丝,咬着小嘴唇,不让支离破碎的哭声跑出来,肩膀却不停地抖动。
席润野抬手,指腹轻轻地揩掉她的冷泪,心疼得不行。
“栀栀,别哭了。”席润野弯腰和她平视,尽量保持淡定安抚情绪激动的她。
“席润野,你知道我有多绝望么?”楚栀再也忍不住,泣不成声,“我感觉没有人会真心待我。”
她奶奶是,她爸妈也是。
总打着为她考虑的旗号,引诱她去走他们给她设定好的人生路线。
所有人都编织着一个童话谎言。
她能被奉为公主,却是高塔里看不到天日的公主。
席润野觉得自己嘴真笨,此时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安慰她。
他知道真相,但他真的没怪过她。
更不想她因此愧疚,所以他不想去提曾经。
没有人可以给她定罪,在他心里,她就是最好的。
那时的他太年轻,给不了她什么,更没有能力去抗衡猝不及防压来的一切。
他把她环到怀里,收紧力度:“不要两清,你继续厌恶我吧。”
真的两清了,他就再也没资格见到她了。
楚栀压在心里的事,全都爆发出来,任由泪水淌过脸颊,抵在席润野的肩头,无声地哭着,喉咙发紧,挤不出一点儿声音。
席润野把她送回家,楚栀恹恹的,只说了一句话。
楚栀:“我想明天回京北。”
“喝水。”席润野坐到她旁边,顿了一下,劝她,“再住两天。”
“不要了。”楚栀推开水杯,倔强说,“我想走。”
席润野有些担心她的状态,不敢说勉强的话。
他和靳肃晏聊过很多,对方不肯告知楚栀和他聊了什么,只是再三提醒别把楚栀逼得太紧,如果她又一次感受到当年的心情,很容易使病情复发,因为这病,就算是痊愈也不能保证就全好了。
心灵最深处的创伤,或许一辈子也不能痊愈,结痂了,并不代表没发生过。
“我想一个人走。”楚栀窝到沙发柔软的枕头里,头发遮住她的侧颜,凌乱地铺在布艺沙发上。
席润野许久才启唇:“好。”
他不太放心楚栀,待到她回房睡觉才打算离开。
从客厅看到电视墙后的柜子。
楚栀最喜欢她房子的这一块地方,以前过来她这儿,总要给他介绍一次,恨不得把每一张黑胶唱片的来历都说一遍。
瞥见角落随意摆放的盒子,里面的东西是他送给她二十二岁的礼物。
最后,他只当没看过,离开,轻轻带上门。
-
楚栀沉沉地睡了一觉,却不小心感冒了,脸颊生疼生疼的。
是昨天在冷风中流泪,被刮裂的。
给脸色两坨刺红上了保湿的面霜,疼得她深呼吸好几次。
接着,她把屋子清理了一遍,订了晚上回京北的票。
离开之前,她回了家。
傅巧蓉笑眯眯地叫她吃饭,楚栀心中的难受少了些。
他们是爱他,不过曾经在爱的某个瞬间,用错了方法。
楚栀用完晚餐,和爸妈说了京北有急事,提前先走了。
傅巧蓉不觉得女儿哪里奇怪,开心说过几天去京北,然后一起去外婆家。
楚栀都应了好。
走出家门,楚栀回身看了眼小洋楼。
心想,就这样吧。
总不能老把自己锁在过去,就这样的关系和相处,挺好的。
楚栀在排队登机的时候,碰到同样拉着行李的席润野。
不由得皱眉。
这人怎么回事?
昨天的话说得不够明白?
楚栀权当他是空气,低头玩手机。
席润野在她身后的凳子坐下,两人背靠背,她微微偏头,发梢滑过他羽绒服,出发细微的‘唰唰’声。
楚栀挪了一个位置。
错开就不会再碰到。
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到登机。
两人的位置不在一块儿,楚栀轻松许多,拿出电脑忙事情。
这段时间回来,应该是这四年来,她休过最长的假,都是老师偏疼她,帮忙申请的。
别看余科逍就是一个副主任,但医院里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。
余科逍的老师是行业内大佬,他又是自己老师手术台上最得意的门生。
所谓,靠着大树好乘凉,余科逍有他老师这棵大树,楚栀作为余科逍的学生,等于是和他一起靠在大树下,所以在她想要新年假期探亲,余科逍只是说了句话,别人给她几分薄面,假就批下来了。
忙着熟悉最近医院内的情况,研究着论文,在飞机上的时间过得飞快。
看到一半,余科逍在他们的小群问道:【下周末我要回学校面试,你们谁得空跟一下。】
师姐:【排了手术。】
师兄:【我是一副。】
大师姐:【出差,陪大主任在外地开飞刀。】
陈隽辞珊珊来迟:【刚刚调班,我排了门诊。】
大家觉得不可思议。
大师姐:【你小子是开窍了?心甘情愿坐门诊了?】
师姐:【没想到,你也会有这一天。】
楚栀也觉得难以置信,去看了排班。
楚栀:【……】
【为什么换的是我的班?】
陈隽辞:【哎呀,我替你,不用你还,你就安心陪老师去一趟。】
楚栀并不是很想。
余科逍看了一圈下来:【狗崽子们,你们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啊!谁稀罕带你们回去!不爱去拉倒!】
听到老顽童任性的发言,大家都赶着上去哄着。
楚栀不得不应下。
时隔几年,余科逍终于要收研究生了。
也知道他的用意,就是想带他们出门积累人脉,对他们以后升职称和出任硕导都有好处。
一个小纠纷,得到圆满的解决,余科逍也喜欢楚栀陪着去,那样的场合,她可比其他学生讨喜多了。
楚栀感觉她才是整个家最底层的人,连陈隽辞都轻而易举把她的班换了。
陈隽辞给她发来私信:【栀妹,别不开心,我也是逼不得已的。大主任周末排了一台手术,我想去看很久了,我要是跟顽童去学校,肯定会错过,麻烦你了!】
【而且,我再不多赚一点儿钱,我要被我们家宝儿扫地出门了。】
楚栀真想问他赚得还少么?
一个月上手术的次数甚至是她两倍,绩效比她漂亮多了。
不搭理烦心的陈隽辞,她继续看论文。
还没看完手头的几篇,空姐穿梭在机舱内,提醒大家收起手中的事情,系好安全带,飞机准备降落。
下飞机后,楚栀领着行李去机场。
来到停车场,找到她停在角落的车,发现车身是倾斜的,这才注意到,后轮胎泄气了。
楚栀脸色难看。
是谁的恶作剧啊!
她掏出手机想给维修厂打电话。
00:32
看到这个时间,她歇了心思。
大动干戈一场下来,怕半夜三点她都回不到公寓。
“车子坏了?”席润野走过来,走近看了一会儿,又近距离观察,“你多久没维护了?”
楚栀:“我……”
脑子里只想到了刚提车时,店家帮忙做了一次维护,这之后一直很忙,哪里有时间开车去搞维护,空余能睡觉的时间,大半都在医院的值班休息室。
“我打车回去。”楚栀打算明天再处理。
席润野笑着挡在她面前:“我送你。”
“多……”
“不用谢。”席润野拉过她行李箱。
楚栀没想说多谢,想骂他多管闲事来着。
席润野动作迅速,很快把她的行李放到后备箱,和他黑色的行李箱并排。
他打开车门,站在旁边等她。
楚栀坐上副驾,不知道席润野什么时候启动好车子,暖气早开好,里面暖烘烘的。
席润野上车后,打开导航:“住哪?”
楚栀看了眼他那张周正的脸,因为是夜间开车,他戴上无框眼镜,显得人一本正经的。
楚栀嘁了声:“你不懂?”
不信席润野不知道她住哪。
席润野透过薄薄的镜片看她,微光折射,瞧不大清楚他是什么眼神,只听到他含笑说:“不敢太懂。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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