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9 章 番外五
番外五
寝室长不在,倪辛月便做主把601名字全报了上去。
纪录片晚上七点开始放映, 操场场地还需要另外布置, 学生会在各班群里招募志愿者。
江绮杉几人身先士卒,一撩袖子就准备组团去帮忙。
下楼梯的时候,柳明梵正好在群里冒泡,问女生去不去看晚上的大电影。
倪辛月回了个“去”,于是一帮人又撺掇着搞一波团建,决定男生女生里各派一人为代表去采购饮料零食。
大概是想到团队里还有一对道阻且长、急需撮合的小情侣,几个男生路线极其一致地开始艾特起李立舟和叶镧来。
然而过了十来分钟,这两人都没有回复。
陈书望纳闷:【化学院和计算机院今天下午都有课?】
时宇:【不会吧,礼拜二下午不是统一的社团活动时间吗,全校都没课的啊。】
纪甚灵:【李立舟应该在健身房,我一会儿要去校外一趟,可以顺路叫他。】
倪辛月提醒:【寝室长也在那儿。】
秋述:【总队长悄悄的。】
时宇:【总队长,偷偷的。】
陈书望:【总队长~坏坏的~】
柳明梵做下决定:【既然如此,那就只能请咱们队第二对打得火热的小情侣去干这活了。】
纪甚灵和倪辛月同时:【……】
陈书望看乐了:【都没点名呢,你俩认领得倒挺快。】
纪甚灵没搭理他,只在群里回道:【过二十分钟,南门门口等你?】
他没艾特人,倪辛月在其余人的起哄刷屏中,在底下回了个:【好的。】
倪辛月在操场入口和小姐妹们分开,江绮杉几人还在那儿啧啧不停。
“谈恋爱的人还真是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哈~”
“错啦,她早上买早餐回来这么晚,肯定已经见过一回,算算时间,顶多是半日不见。”
倪辛月追她们打:“奶茶还要不要喝了!”
“喝喝喝,你快点去吧!别让人等久了!”
倪辛月走到南门口时,隔着老远就看见纪甚灵高挑的身影。
背着箭,站在树旁。
路过的学生时不时向他投去目光。
夏天的天,五点多了还十分明亮,阳光照在远处的大厦,背后天还是蓝的,金橙色的光被折射到眼中,给眼里的纪甚灵也镀上了一层光。
倪辛月心里一动,没叫他,用手机想给他拍个照。
不料纪甚灵对摄像头很敏感,一个眼神就扫了过来。
不过当他看清是倪辛月后,轻眨眼,就收了眼里的冷淡。
“你偷拍我。”纪甚灵跟她一起往门外走。
“你好看,我就拍,光明正大地拍,”倪辛月边走路边看手机,把那照片放出来,一边细品,一边问道,“从社团过来的?怎么背着箭。”
纪甚灵平常在弓箭会场才背箭,倪辛月看习惯了,现在换成路上的背景,回想起之前逃亡的那段经历了。
“没,是学校说看电影前,想让我学那个奥林匹克开幕,通过射箭点燃引线,增加点氛围感。”这种操作纪甚灵也是第一次被要求,不过校领导亲自找上门了,他也不好意思拒绝。
倪辛月又冲着他拍了几张照,嘴上说着:“那等会儿咱们快点买,别把你的事情耽误了。”
“来得及。”
纪甚灵侧头看她,见她对图片戳戳点点,又是裁剪又是调亮度对比度的,问:“当事人就在这,为什么还要看照片。”
倪辛月:“趁你年轻,姿色还在,多留点纪念。”
纪甚灵:“……我应该还能年轻蛮久的。”
“但叶镧说男生高中毕业后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。”
纪甚灵思忖片刻,决定挽救一下:“我比较自律,少熬夜,少焦虑,激素分泌很稳定,应该没那么早走下坡路。”
倪辛月抬眼看他:“这么稳定?你看我的时候难道不会有某种刺激到荷尔蒙的感觉吗?”
连着两个问句让纪甚灵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了,说“有”好像会显得自己很没定力,太过好色。
他声音低了点,还是选择诚恳道:“有的。你呢?”
倪辛月没回答这个问题,也没看向他,目光落在沿路的绿植上,带点笑意道:“刚你说你身体很好,找个时间,让我检查一下。”
“好……”纪甚灵,“我随时有时间。”
等倪辛月和纪甚灵提着大袋小袋的奶茶、零食到操场时,天色已经半灰下来了,只有天际线还涂着几抹红。
烟蓝色的天幕下,全校各院学生出动,人头攒动,各种说笑声与打闹声交织在一起。
虽然开学后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烟火气景象,但像现在这般全员聚集的热闹还不曾有过,久违得充满生命力。
还记得大一迎新晚会时,光一年级的新生就能布满整个操场,如今学校里的人数少了大半,各个学院学生挤一挤,竟也都能坐下,一时间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。
找到江绮杉一行人,大部队到得七七八八,正聊在兴头上。
纪甚灵还要准备一会儿的开幕,要先过去,不过他左右看看,把自己的奶茶放到倪辛月边上的座位上。
“等下我回来坐这。”
倪辛月看他占座的样子好笑:“知道了,你快去吧。”
她将零食袋抵着椅子腿儿放下,先把奶茶给大家一人一杯的分过去。
分完有些意外消失一天的寝室长和李立舟还没回来。
“没给寝室长打过电话吗?”
倪辛月摸出手机,群聊里的聊天记录还保持在下午最后看的那样。
乔思羽这才想起这茬:“对啊,纪录片都要开始了。她跟总队长两个人不会真乐不思蜀了吧?”
元梦微微蹙眉:“寝室长跟前几个对象谈的时候,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整天失联的情况,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。”
“不能吧。他俩一个经常锻炼,一个会空手道。真出事……那也是他俩……”江绮杉想到点少儿不宜的内容。
倪辛月试着拨了拨叶镧的电话,无人接听。
倒是秋述这边给李立舟发消息,得到了回复:“说马上就过来了。”
陈书望抱着椅背而坐,视线正好对着操场入口,冲那方向努了努嘴:“说马上还真是马上啊。”
坐他边上的时宇跟着看过去:“他们两个……进度这么快吗?”
只见操场入口的方向,叶镧弓着腰,拖着步伐,向来维护很好的仪态如今半点不见。全身上下透露出腿软、虚脱几个大字。
李立舟走在她边上,时不时低头看她一眼,大概也是怕人两眼一翻直接厥过去。
江绮杉顺着方才的少儿不宜思路,还是被眼前的画面小小冲击到了,语无伦次:“这,这,这……”
有点狠了啊。
等到两人走近,柳明梵都没忍住来回打量李立舟:“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,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凶哦。”
李立舟:“……”
叶镧则直接把倪辛月边上占座的奶茶丢回到零食袋里,自己一屁股坐下,往倪辛月肩上瘫靠,整个人黏糊得不行:“还是你好,有些人都不让我靠。真、真累啊,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。”
李立舟:“……”
倪辛月见纪甚灵位置被占,但叶镧都累成这了,也就没提醒。她摸摸叶镧的头发,发尾还有些潮,应该是在健身房冲过澡了,但没力气再去吹干。
精致了,但没精致完全。
她小声问:“背心效果这么好?”
“好个屁,压根没机会用上。”叶镧一脸苦大仇深。
“在健身房遇见了一个计算机学院叫张屹的张老师。硬是拉着我们健了一天的身啊!”
“张……屹?”倪辛月等人脑海里都浮现了一个扛炸鸡的背影,但不确定是否只是同名同姓。
一行人齐刷刷看向李立舟向他确认,后者表情也颇有点无奈地冲他们点了点头。
倪辛月再去摸叶镧脑袋时,已经充满了同情。
也怪她们,之前跟叶镧提起音乐楼事件时,只用一位年轻老师来指代张屹,没提名字。
毕竟张老师那身发达的腱子肉,猜也能猜到平日的训练强度有多大,在健身房碰见,隔着百米就该逃了。
陈书望不知看到什么,突然拍着椅背:“张老师!”
只见迎面走来一拨腿软方阵。
张老师为首走得挺器宇轩昂,但他身后的几个学生全勾肩搭背相互搀扶着,好像只有这样以力借力才不至于脚软一屁股坐到草坪上去。
一个个嘴唇苍白,脸冒虚汗,很明显是末世时表现不怎么样的一批人,在开学后被张屹拉出来特别加练了。
相比之下,李立舟、叶镧已经算有底子在,瘫得程度比较轻了。
张屹远远地只注意到李立舟、叶镧二人,并没有察觉边上还站了好些老熟人。
隔着三四米距离,他还是提醒了一嘴:“叶同学,你身体素质不错,下回还跟着立舟过来,咱接着练啊。”
叶镧一脸有苦难言。
倒是时宇、陈书望、乔思羽、江绮杉几人,兴致勃勃地直接冲人叫道:“张老师~”
“你们都在啊!”
张屹惊喜,没想到来这一趟能见到这么多熟人。
今天他在健身房遇到李立舟,就从他口中得知不少事情,但一边健身一边说话实在是费力气,因此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。
他招呼自己的学生们一块儿走过去,介绍道:“这些就是之前我说过的……在音乐楼里……”
张屹一行人的加入让倪辛月他们这片观众席又热闹了好几分,大家都在分享当时分别后的经历。
时间快到七点,在纪甚灵射箭将火种射至空中引线、无数火花化作星线坠落的开彩仪式下,操场气氛涨至最高潮。
主席台前搭建的临时巨大荧幕开始闪起荧荧的光。
主创团队的四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走上主席台,做开场演讲。
话筒被女生拿着:
“今天来到这里的同学很多,但我们都知道,还有更多的同学再也无法和我们一样,坐在这里看这样一场急切的、简陋的纪录片。它是我们做过最差的视频,甚至比不上平常的小组作业,但我还是无数次想,这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拍摄作业多好——老师们还在,灾难也没有真正降临……”
她的语速很慢,台下人头攒动,所有人都自觉地安静下来。
说话声、呼吸声从音响中传出,与风一起拂过草地。日落了,地球仍在脉动。
“时间退回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周日,他们对我说,明天见。那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回上一句……”
随着天地间最后一抹余晖的收束,投影仪的乳白色光线倾斜而出。
幕布中间几个大字浮现——《明天见》。
在标题隐去后,率先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明亮的天,镜头从高处摇下,对准了宿舍大楼间徘徊的行尸,接着镜头一晃,回到了狭窄的室内——是大家所熟悉的寝室布局。
和最初的明亮不同,此刻因为室内没有开灯的缘故,画面阴暗且沉重。
有四男一女在床铺与书桌间的空地上呆呆静坐着,弥漫在他们间的沉重氛围即便隔着屏幕也能让人感受到。
【……一个男生对着镜头做起了自我介绍,不过很快,他就苦笑一下:“这是丧尸爆发的第五天。我们联系不上父母、老师、警察。或许录下视频也没什么意义了。”
他的声音小下去,说到最后一个字时,眼睛已经红了。男生搓了搓脸,强撑着继续道:“宿舍楼里每天都有惨叫声。我们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。活着的人都怎么样了。我们什么都不知道。现在对这个世界的感受,要比从娘胎里出来时还要茫然。”
“我们就在这房间里,活着看别人死,活着等自己死。”
“以后会有人看到这段记录吗?我也不知道。”
他的神色是惘然的、空洞的,对赴死没有勇气,对求生也同样如此。接下来几个男生的发言也类似。
镜头对准了女生,她凝着镜头没说话。
边上的男生当她走神了,小声提醒:“到你了,学委。”
女生舔了舔下唇,又过了几秒,嗓音干涩道:“目前我们所剩下的食物只够再吃一天——好多宿舍已经断粮,出去找吃的学生也死伤大半……”
像映衬她所说的话,屋外又是好几声尖叫和惨叫。
他们看向门外,但除了昏暗的门板,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。
第一个说话的男生神色有些灰败:“不说他们了,给自己家里人留点什么话吧……”
“不说他们,留点……”
女生喃喃地重复着,目光落到窗外,天还明亮的,有鸟飞过。
“留点……”
“只能用这种方式吗?”
她的神色还是迷茫的,但同时充满着气馁和不甘:“我们不能做点什么,只能在这里等到饿死吗?”
几个男生面面相觑,毕竟刚才大家都是冲着录制遗言去的,一时间没有人开口。
女生在问自己:“还能做什么?杀丧尸?找物资?”
一男生苦笑摇头:“我们没做过这些事,出去一下就会丧命的。”
“那我们做过什么……”
女生漫无目的地想着,抬眸时,眼睛落到摄像机上。
突然,她的眉间动了动,意识与视线聚焦到一起了,仿佛盯穿屏幕,跨过时间空间,落在荧幕前的每一个人身上。
“做点我们会做的。”她道。
画面暗下,再次亮起时,还是这几个人,但他们的神色与开场时相比都有了些许不同。
宿舍也变干净不少,似乎做了一番整理。
兴许是为了调动出门的信心和勇气,大家都有些没话找话,试图以此缓解内心的紧张。
四个男生也分别对着镜头,以姓氏+床号的形式,认领了自己的新称呼——“张大”、“苏二”、“冯三”、“赵四”。
张大扛起镜头,对准了站在柜子前正用胶带缠胳膊的女生:“来,学委,给大家介绍一下,为什么你一个女生会出现在男生宿舍。”
女生正专注着做出发前的准备:“到男寝拷贝现场报道的新闻作业……”
语气里稍稍带了点幽怨。
张大对着镜头点点头:“我们的好班委——因为我们作业拖着没交,她周日才特地跑过来一趟,最后跟我们一起关在这个鬼地方。”
苏二在边上哈哈一声,勉强安慰道:“还好啦,咱们寝室虽然比不上女生宿舍楼,但跟楼里其他男生寝室比还是绰绰有余的。要没有小冯从菜鸟驿站带回来的零食大礼包,咱第一天可能就完蛋了。”
冯三拿起桌上那包已经半点碎渣不剩的小浣熊干脆面包装袋,看那缥缈的神色,估计是在回忆:“那时候路上全是丧尸,我逆着尸潮往回跑,是真的猛啊——最美逆行者说的可能就是我了。”
张大拍拍他:“咱们录晚了,早知道一开始就把你的英勇身姿录下来,也不至于等到现在,咱们都怕成怂包了才开始出去闯荡。”
“没关系,来得及,”冯三对准镜头,手上把一本书卷成筒当做麦克风,字正腔圆道:“我冯三,新闻院学子,将从专业媒体视角关注现下最动荡的丧尸爆发问题,时刻为您播报现场……”
“别扯皮了,先讨论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和方案吧。”
赵四晃晃手上的纸,上面已经将周边建筑大致罗列了出来:“咱们出去后先去哪?”
学委也没看,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女生宿舍?”
男生们:“……”
张大看向镜头:“解释一下,咱们院的女生宿舍楼跟男生宿舍楼中间跨越了四分之一的校区。”
剩下几个也接连着道:“学委你应该也知道,目标定得太远,咱们未必有活着跑到那儿的命吧?”
“我怎么感觉她是一个人在我们男生寝室尴尬够了,想要换个地方让我们又尴尬回来。”
“同感。”
学委对此据理力争:“咱们男寝这边的素材都拍那么多了,接下来拍点女寝的,这样展现的镜头语言才够客观。”
四个男生对此认同地点点头。
谁知学委又开口道:“好吧,我是觉得目标定得远一点,就算完成一半,死在半路,也死得远一些,不算白出去。”
男生们:“……我记得鼓舞我们出门的是你!怎么这么悲观的还是你!!”
虽然四名男生对学委的路线方针没有那么认同,但本来也没做着能活多久的打算,首条路线还是这么敲定下来。
一行人将相机全挂到脖子上,备用电池则揣在口袋,方便没电时直接替换,此外冯三脑袋上还另外戴了个安装GoPro的小头盔,装备齐全,打造不同视角、景深。
五个人走到寝室门前,学委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,回头又冲大家嘱咐道:“相机可以坏,SD卡记得拔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学委长舒口气,伸手去握门把手,下秒又没忍住回过头来:“能再喊一遍口号吗,给我壮壮胆。”
四道男声响亮应道:“地球不爆炸,我们不放假;宇宙不重启,我们不休息!”
学委连连点头,深吸一口气。
赵四将手上相机抬高少许,往学委脸上聚焦了一些:“你是不是紧张不敢出去啊?”
这几天呆下来,他们也有点忘了学委本是个比较害羞腼腆的小姑娘。
“不紧张……”学委声音小了很多,接着手上一紧,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瞬间,猛地旋开宿舍门,“我不紧张——!”
然而木板门敞开0.0001秒,镜头里几张狰狞的丧尸脸一晃而过,啪地飞快重新阖上。
“啊——”
“刚刚喊太大声,丧尸都挤门口了——”
“咱们再晚两分钟出去吧——”】
不淡定的女声和男声通过3D环绕式音箱,传播到操场的各个角落,引得观看学生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。
或许是知道这五位主创同学如今还活着,大家看时的心情相对比较轻松,但荧幕里人物的真实感与贴近感,还是会让大家为主角们接下来将迎接的挑战感到揪心。
倪辛月:“这也太猛了,我还以为他们是要从窗户爬出去,竟然是打算直接从楼梯过吗?”
要知道她当初开车到宿舍楼找小乔时,根本没敢考虑这种方案。
叶镧:“有可能他们住的是一楼。”
倪辛月想了想,觉得不太对:“但我看前面第一个镜头是从高处往下拍的,起码3层往上吧。”
作为跑酷达人、经常被大家邀请去拍视频的陈书望在边上颇有经验地开口:“这就不懂了吧,那肯定是他们后期补拍的……”
话音没落,大荧幕上就出现了五位主创人员被丧尸追着,在楼道上狂奔而过的身影。
陈书望:“……”
打脸得有点过于快了。
【学委尖叫,甚至出口成脏,完全没了之前的内敛形象:“为什么你们住的是五楼,不是一楼!”
张大:“学委你怎么会说脏话?!哦不是,你先别叫了,把丧尸都引来了!”
赵四手上攥着相机,没看清台阶,还踉跄着摔到前面同伴背上,嘴上却不忘叫道:“老三,你这GoPro别光对着地面拍啊!”
冯三大概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,飞快地回了下头,身后追随而来的丧尸几乎要与他贴面,一个惊喜,手上的单反直接朝丧尸脑袋砸去。
“啊啊啊啊,我相机脏了。”
张大正好跑到两层楼的交界处:“你们声音轻点!其他楼层的丧尸马上都要聚过来了!”
苏二已经吓到整个人哆嗦:“要不咱别拍了吧学委,我,我,我觉得我还是直接被丧尸咬一口算了。”
他说着似乎要回头,朝追来的丧尸迎过去。
“不行——!”
学委一把揪过苏二的衣领,小小的女生,大大的爆发力,硬是把腿软的苏二一路拽到了一楼。
惊心动魄中,昏暗的楼道光线终于变得明亮起来。
五个人这么一通毫无章法地乱跑,竟然还真让他们跑出了宿舍楼。
脸色虚弱得像打了□□一样的苏二少许振作过精神来:“去停车棚,开车!”
要知道,在大学的前三年里,张、苏、冯、赵四人几乎把N市大小景区都逛了个遍,春看樱花,夏看雨,秋踩枫叶,冬看雪,在这期间,不得不提的就是他们那马力足以跨越大半个市区的战车——小电驴!
苏二掏出车钥匙,终于有了一点男人的气概:“我这辆电瓶车大些,学委你跟我一辆!”
大概是有战车傍身,苏二浑身透满了底气。
学委也不谦让,一个飞跨,就坐上了他的小电驴。
四枚钥匙同时插进电瓶车里转动。
——三辆开了,一辆还停在原地。
苏二双脚落在地面,试着脚动往前带一带——
学委:“***说好的马力比较足呢!!!没电了说个***!!!”
苏二落泪:“学委,你还是别说脏话了,后期还要消音。”
两人飞快窜下车。
学委这时候也顾不上拍四周的素材了,相机自然垂挂在胸前,飞快扶起倒在边上的一辆自行车,让苏二坐上后座,蹬蹬就是一阵飞快往前骑行。
宿舍楼里的丧尸方才虽然被他们用一楼边上的盆栽、花盆阻碍了一下,但现下也都爬起集体狂奔出来。
学委脚下的踏板几乎要踩出火星,吱嘎吱嘎地发出奇怪的声音。
苏二双手揪着学委的衣摆,两条腿需要微微抬起,才能悬在半空。
学委过去温温柔柔的形象和现在的对比过于鲜明。
他嘴唇发白地道:“学委,你真是我新闻2班的学委吗?”
学委:“……开门的时候就死了。”
电动车开在前面的张大、冯三、赵四几人,似乎这才发现有人没跟上队。
通过冯三头盔上的GoPro,能清楚地看到前面回过头来的张大脸上露出的惊恐无比的表情。
“老二!小心——!”他大叫。
苏二脸上浮现了一丝茫然。
下秒就感觉自己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拉力。
只见一只跑得快的丧尸已经伸手抓住了苏二的后衣领。
苏二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被拉离自行车后座两厘米。
他心里一凉,张了张嘴,想跟学委好好进行道别:“学……”
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没吐出来,学委反手抄起自己夹在背包袋间的羽毛球拍,头都没回一下,朝后挥去。
苏二甚至能清晰听到网面飞驰而来的风声。
在生死时速的瞬间,他飞快低下脑袋。
羽毛球拍在空气中荡开一个优美的弧度,像慢镜头般落在了丧尸脸颊上。
感染后的丧尸皮肉会变柔软,球拍离开时,上面还清晰地烙下了好几条网印。
苏二过了两秒才从死而复生的恍惚中回过神来。
他飞快补拍了一个丧尸倒地的近景,再把镜头对向学委的伟岸背影。
由于距离过近,他只能拍到学委放荡不羁、随风凌乱的头发——
此时学委已经把羽毛球拍重新插回背包袋里,继续向前蹬自行车,背影里充满了不问功名尘与土的宠辱不惊。
张大、冯三、赵四齐刷刷地送来一个大拇指。
“学委威武!”
“学委牛*!”
“学委**!”
甩开丧尸大队,学委和苏二便弃了自行车,分别上了冯三和赵四的电动车,他俩电动车所剩电量比较多,虽然多载一个人,速度会小幅度地降低不少,但也比脚动的自行车省力快上几分。
学委转动着摄像头,把一路的风景记录下来,当然还有后面狂追不止的丧尸。在电动车的加持下,几人还真顺利来到女生宿舍区,住这边的都是文学院、法学院、马克思学院等文科生。
鉴于五个人在一个都没变丧尸的情况下顺利跨越了1/4校区,目标已经算超额完成。
张大几个人胸口都激荡澎湃得不行。
充满斗志道:“学委,你的寝室在几楼!”
“……六楼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男生们也只静默了几秒,而附近大楼间移动而来的丧尸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,咬咬牙道:“上吧。”
在镜头颠簸里,五人又开启了疾速狂奔模式。
但这次似乎踢到了铁板,刚进楼梯间,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尸群堵在楼道上。
学委飞快号令大家撤退:“从另边楼梯口上。”
一行人在一楼走廊狂奔。
大概是一楼的丧尸很容易被外界噪音吸引离开,一路只遇见三两只,硬着头皮用相机暴力一砸,也真让他们躲了过去。
眼看着另端楼梯口的光亮已经近在眼前,学委却是一个紧急刹车,拦住了其余人的步伐。
走廊尽头侧边的仪表镜上倒映着楼道上的丧尸。
学委的声音在恐惧中压到最低:“前面也有……”
前有丧尸埋伏,后有丧尸狂追,一时间五人脸上都露出死到临头的迷茫来。
张大绝望地往边上一靠,谁想原本掩着的门,吱呀一声,竟打开了!
——这房间没锁!
五人眼底皆是一亮,无需言语,齐齐闪身躲进。
飞快将门反锁的同时,不忘检查屋内是否躲着丧尸。
床铺、阳台、洗手间……
安全。
走廊上追赶而来的丧尸,还在门外砰砰撞着。
几人屏息等了几分钟,等那声音弱下四散开来,才敢彻底放松地大喘气,打量起房间。
看书架上的陈列,他们应该是躲进了法学生的一个房间。
屋里没有人,也没有丧尸。
书桌的书架上摆着几个文件。
文件夹的侧边还颇有仪式地贴了便笺条,大字写着:《后丧尸时代中〈传染病防治法〉的立法因应》、《紧急状态下人权保护的新生问题研究——从反思后丧尸时代应急法律体系切入》、《前所未有的灾难与挑战:对构建新时代新境况立法体系的思考与建议》。
学委几人皆是眼前一亮。
张大:“我就说咱们学校人才济济!”
“这屋里没人,一定是已经找到了应对解决的办法,先走了!”
“而且好心人还把文件资料留在这里,给我们这些后来的人指点迷津。”
“先看这个思考与建议,对我们现在最有用!”冯三兴奋地抽出那第三个文件夹打开。
摸出时轻飘飘的重量已经让他感觉到一点不对。打开后,入目的一行初号字体,更是让他陷入沉默。
《前所未有的灾难与挑战:对构建新时代新境况立法体系的思考与建议》——
正文:死了算了。
学委、张大、苏二、冯三、赵四:“……”
赵四叹了口气,对着学委道:“来都来了,咱们先看看这屋有没有吃的。等会儿还得想办法找这楼里的幸存者拍点素材。”
学委点头,对着镜头双手合十:“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哪个姐妹的,我们保证只找吃的,全程录像,不做别的,后期该打码就打码,不过要是我们死了,摄像机被别人捡走,可能就不能保证打码……”
冯三:“学委你可快找吧!”
学委这才止住,翻找起房间来,但一无所获。
学委叹气:“再碰碰运气,看看别的房间。”
张大:“碰到一个房间开着运气就够好了,哪还有这么多运气……”
话音未落,学委就已经偷偷打开门缝,看到斜对面的房间:“哇,碰到了。”
张大:“……走廊有丧尸,跑过去的时候要迅速。”
开门后几人拔腿就往斜对面跑去,冯三走在最后头,一下被丧尸扑倒。
冯三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时,趴在地上,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说出一大段话:“算命的说过,用生僻字取名的小孩会一生命途多舛,当年我妈翻遍字典,给我取了冯赜奭这个名字,我就该料想到我会有今天——”
学委一把将那丧尸挥开,拉起冯三就往安全的地方冲:“别命途多舛了,给我跑!!!”
冯三脑袋上的GoPro摇晃,镜头不稳,看得操场观众也颇有种沉浸式体验的感觉。
冯三的声音再次从荧幕里传来:“学委你能不能少说点脏话,不然都哔没了,后期不给你镜头咋办。”
学委:“去你的*****”】
不愧是新闻专业出身,骂起人来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,听出节奏,听出风采,听得人叹为观止。
元梦准备了纸和笔,时不时看着屏幕写写画画,新配的眼镜透露出知性女人的魅力与风采。
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到元梦身上——总觉得这个学委前期性格跟元梦比较像。
陈书望凑到江绮杉边上,跟她耳语了两句。
江绮杉也就勇敢向元梦提问:“之前咱们一块儿逃亡的路上,你心里也这么骂街吗?”
“当然不会。”元梦不假思索道。
江绮杉目露感动:“不愧是咱们寝室……”
她夸夸的话还没说完,元梦就道:“这个学委遇到的事还是太少了,我跟她不一样,我之前就被你骑摩托给锻炼出来了。”
江绮杉:“所以还是骂过啊!!”
这大电影并非传统类型的纪录片,从四个多小时的时长就可见一斑。
正到精彩情节,乔思羽一杯奶茶落肚,膀胱已经有几近爆炸的趋势。但看看大荧幕,再扭头看看最近一栋体育馆的厕所距离,喃喃道:“末世的时候我练的最厉害的就是憋尿,我还能忍!”
孙眠心生育后就极其注重养生,听见乔思羽这么说,就主动道:“还是去厕所吧,憋久伤身体,我陪你过去?”
两人刚走,空出来的位置就吸引来了一些没找到座位的学生。
这些学生本来是不想再看跟丧尸有关的任何事情,但随着电影进程过半,他们还是没忍住,过来了。
倪辛月说了两三遍:“不好意思同学,这两个座位有人了。”
在她专注着看电影时,察觉到边上又有人走来,她熟练开口:“这里有……”
纪甚灵的声音响起:“我坐哪?”
倪辛月抬头看他,眨眼,用眼神表示自己没有留住位置。
纪甚灵无声:你给她们位置保得挺好。
纪甚灵刚才点完火又被抓去干了一些活,到现在才过来,不料自己的位置没了,奶茶也被放进了零食袋里。
倪辛月:下次下次!!一定跟你坐一起!!
叶镧反应过来了:“这本来你位置?不过坐都坐了,懒得动了,你要不跟李立舟他们一起。”
男生们故意当作没听见,也不招呼纪甚灵。
“没事。”纪甚灵说完,在倪辛月凳子边席地而坐,头一侧,就能碰到倪辛月的膝盖。
他似乎累了,坐下后,就把头靠过来。倪辛月觉得这位置不错,一边看电影,一边用手摸他的头发,或者掐掐他的耳朵和后颈。
叶镧看看两人,想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的“战衣”,哀怨地转头看李立舟。
李立舟推了推眼镜,根本不敢和她直视。
乔思羽和孙眠心从厕所回来时,还被倪辛月腿边突然多个人吓了一下,看清是纪甚灵后,还想说要不再找个凳子,她俩往边上坐坐,但见两人“甘之如饴”,就不管了,看起电影来。
“我们有错过什么重要剧情吗?”
元梦:“没,他们刚决定要去医学院。”
【……新闻系的几人经历多次死里逃生后,在女寝休整了两天。
还算幸运,房间里搜刮来的零碎食品能满足他们人体的最低需求。
在伙食彻底断了后,一行人又默默穿戴好装备,开始作死之旅。
苏二直接提议要去医学院拍摄——医学院里有院士,那可是他们的镇校之宝。
在病毒当道、丧尸横行的末日里,还有什么是能比医学院院士更让人获得安全感的!
苏二:“采访院士,我以前哪敢想,哦也不是不敢想,主要是人家平时忙,采访约不到。不过这回肯定有时间了。”
张大倒是持不同意见:“那可是医学院啊,感觉不是消灭病毒就是制造病毒的地方。我不敢去。”
赵四笑他:“咱们出来就是找死的,你还不敢去。再说了,去医学院才是直击现场吧,让那些专业人士对这场灾难做个点评。”
冯三和苏二只一个想法,脑子里疯狂运转,构思自己的采访提纲,随口道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!”
张大见这几个去意已决,把目光投向学委。
学委一开始就做过去女寝的决定,现下就把决定去向的机会留给他们:“你们定。”
话是这么说,但这几人装备都收拾好了,一副开门就能立马走人的样子。
张大只好叹了一口气:“行吧。找你们的‘虎子’去。”】
操场上有一片区域发出了格外响亮的笑声。
“怎么笑声贼贼的?”
倪辛月往那边看了一眼,纪甚灵都没看就知道:“是医学院的那帮人。‘虎子’院士今天也在现场。”
“胆子这么大,就这么叫你们教授,”倪辛月指尖拨动他后脑勺的碎发,“你等会儿不跟他们一起坐?”
纪甚灵:“平常见够了,不用这时候还非得坐一起。”
倪辛月指尖扫动的频率稍快了点。
纪甚灵觉得有些痒,回头用侧脸抵住她的手,不让她乱动。
倪辛月小声笑。
叶镧余光是能看见两人的互动,深刻地反思起,以前在寝室里秀恩爱这个行为是不是很不可取。
难不成是报应?这李立舟怎么就拿不下!
她继续看电影,面露愁色。
【……五个人略显波折地进到医学院后,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院士。
他们本以为能采访到一个老教授就不错了,不料打开门——好家伙!一堆!
学委之前就跟老师们打交道打得比较多,现下面对不是自己学院的老师,在教授们的威望影响下,还是拘谨局促了些,毕恭毕敬地跟教授们问好。
老教授们似乎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,此刻看上去也是情绪平稳,穿着在现有条件下保持最好。
反倒是不少研究生神色萎靡地暴露在镜头下——这学术方面的“闭关修炼”,效果如何暂且不提,头发掉得倒是一个比一个多,让人看着都头皮凉。
他们幽幽地往张大等人看来,似乎是想要庆祝的,但在大脑过于疲惫的影响下,说话都听起来怪怪的。
“真好……是活人……是新鲜的活人……”
张大等人:“……”
在诡异的庆祝氛围里,他们说明了来意,老教授们思忖片刻,提出了个要求——帮他们再捉个能动的丧尸研究。
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的五人,现下又能直接参与到科学研究第一现场,自然没有放弃不拍的道理。
然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,丧尸没抓到,自己差点折里面。
张大:“‘虎子’能不能得我不知道,咱们干这事倒是真‘虎’啊。”
老教授们见丧尸没那么好抓,也不强求,不过颇为感慨:“你们哦,手脚还是不够灵活。”
冯三、赵四累瘫在地,学委也是坐在地上喘气,张大体力更好点,还能跟老教授们对线:“我们身手挺好了,之前都去过几个地方了。主要是这边丧尸还是多,不好抓。”
为首的院士摇摇头:“之前我们有个学生,本事就很大的,三两下就把丧尸抓进来一个。”
冯三看了一圈现有研究生们的身板,显然不信:“老师,那你们怎么不继续找那个学生来抓啊?”
院士淡淡道:“不想在我手下写论文,跑了。”
全场沉默。
院士指了指他们身上一个摄像头道:“你们是要做纪录片吧?现在还开着吗?开着的话,刚才那段话帮我删掉,纪甚灵那小子还是挺要面子的。”
他回头冲其他教授眨眨眼:“是吧?”
其他教授纷纷:“是啊,纪甚灵那小子还是挺要面子的。”
“纪甚灵那小子还是挺要面子的”
“……”】
接二连三的重复下,倪辛月一伙人的目光都落到纪甚灵身上。
秋述:“甚灵哥,我来以为你出名靠的是箭术。没想到还能这样……”
操场上像掀起了复读机跟读风潮,时不时有人念出纪甚灵的名字。
纪甚灵看似岿然不动,还保持着靠倪辛月的姿势,但只有倪辛月知道,纪甚灵微不可见地贴近了她几分,似乎想要慢慢慢慢地,在她边上缩到谁都注意不到他为止。
倪辛月双手捂住他变红耳朵,笑:“这样就听不见了。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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