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3 章
悦尚韩没客气,与沐晨焕提了椅子到书案边坐下。二人落座后,云崇青直接问道:“月色是巫族人吗?(xhwx6)•(com)”
“这个暂时不清楚。▇([(xhwx6.com)])『来[玄幻?文学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xhwx6)•(com)” 悦尚韩也不瞒:“我六月去了漠河,一直在那待着,直到罗东闻来信得知此方事才离开。”
“是我给罗东闻去的信。”沐晨焕敛目:“祖母病重,老宅差了人去京里,让岳父岳母赶紧回乡。我和娘子不放心二老,便收拾了行李,打算送他们回来。
临走时,接到了和春堂的信儿,说祖母中了噬心蛊。我爹知道后,便让我联系尚韩。”
悦尚韩言:“我个人之见,月色应非巫族人。巫族族规想必二位都晓得一些。不伤无辜,仅次于遵从正统。违者,以命偿命。”
巫族族规不是摆设,那是经朝廷认同盖上大印的,于巫族人就是律法。
“我也在怀疑。”云崇青道:“尤其邵家、云家都非普通人家。”
“掺和朝廷党争也是巫族大忌。”沐晨焕看着小舅子:“你要联系尚韩做什么?”
云崇青露笑:“就是为祖母中蛊的事。”
“你祖母体内的噬心蛊,我已找到。容我些时日,巫族会给你个交代。”这事不小,他肯定要回一趟南塑。
“不急。”云崇青还有旁的事要问:“你还在用追踪蛊追踪那气血?”
“是。”乱南塑,等同于谋害他娘。悦尚韩岂会轻易放过:“不过在得了你的警示后,我不再遇着一个杀一个了。能摸底的就跟一跟,不能的才设法除去。”
“那你母亲对我所提之事,可有准备?”云崇青最近一直在思虑目前形势。庆安煤矿,被凛余爹盯得死死。他又清了南川。一重接着一重,冠家会甘心坐以待毙?
悦尚韩眼睫下落:“有,半年前黑水林里已经放养各样毒蛊。除此之外,母亲还择了三千族人,练兵。”
“悦合衣呢?”云崇青再问。
“还囚在禁地。”
防贼不是长久之法。云崇青深吸,心思百转:“你们让我想想。”
沐晨焕不再盯着小舅子,转头向右:“随我去见见我爹娘,他们也惦着漠河那。”
望着拧眉沉思的云崇青,悦尚韩想他可以在此多留两日,欣然对上沐三哥:“好,我还想尝尝三生醉的原浆。”
“走。”
二人离开后,云崇青呆坐到日头偏西,起身松动了番筋骨,拿起墨条在纸上图画。屋外小甜果被他姑父带着骑上了马,咯咯笑。边上记恩也抱着儿子坐在马背上,绕着园子打转。
两只虎都没眼看两小表弟的傻样,折了枝条作剑,切磋了起来。沐宁侯背手在旁,观两孙儿打斗。
晚膳,王氏亲自下厨。嫦丫、温愈舒、云从芊打下手。
沐侯夫人坐在炉边看着汤:“小甜果的眉,还是随你跟你娘。”
“眉峰不似我,他的挑高了,瞧着英气不少。”温愈舒笑着道:“您看我家那双眼了没,是不是跟他爹一模一样?”
“还真别说,确实像足了。”沐侯夫人感怀:“你们一走三年余,再回来身边多了个会说会跑的小人儿。”要是韶音还在,不知得有多欢喜,“昨个糖包让他叫姐姐。他围着糖包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,叫得糖包抱住他亲香了好几口。”
云从芊拿着个面基快捏:“我大侄子比他爹小时俊多了,还活络。”
“果果说话,比我家圆包早了足足一月。”嫦丫站着桌边,折着豆角:“一会说话,弟妹白日里就不给他垫尿片子了。渐渐习惯,现在晚上一点不用人操心。我都想好了,肚里这位也这样带。”
“我家也会尿床。”温愈舒揭儿子的底儿:“小家伙一点点大,还知道羞。尿了,他偷摸找汐姑姑帮忙收拾。”
常汐哀求:“这事就我跟果果两人知道,你们可不能当他面说。不然下回他就自己收拾,不找我了。”
几人哄笑。
次日下午,云崇青去寻老师。
正好沐宁侯爷与莫大山在对弈,沐晨焕、悦尚韩、记恩、云崇悌都在。
见学生到,莫大山起身:“为师被侯爷逼得进退两难了,你来瞧瞧这局怎么解?”
蔺中睦奉上茶。云崇青在老师让出的位置盘腿坐下,先观棋局。白子守为主,但已开始布局进攻。黑子强势,可重要的几方位都受白子渗透。他执起一黑子,先挡进攻势头。
这样走棋,沐宁侯就继续渗透。云崇青进攻。沐宁侯行兵布阵的高手,一眼看穿对方意图,立马改变战术。你来我往,杀得激烈,最终打了个平手。观棋的几人,都冒汗了。
缓了片刻,沐晨焕撤棋盘。云崇青站起,请老师坐。蔺中睦给他们换了茶,退出屋,守在门口。
“说说你这一天都在想什么?”沐宁侯含笑看着坐于对面的人,端杯闻茶香。
云崇青长呼气,神色没有丝毫轻松:“我在想引蛇出洞。”
挨着沐晨焕坐的悦尚韩,弹杯壁的指顿住了。
记恩问道:“蛇,冠家吗?”
云崇青未答话,却说噬心蛊之事:“众目睽睽下,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蛊。单就这点,可见对方于此道上十分娴熟。”转眼看向悦尚韩,“这应足以说明月色对蛊非常了解?”
“我认同。”悦尚韩道:“噬心蛊最初叫噬毒,养来是用作拔除内毒。只后来巫族一位长老,在救人时发现蛊虫噬毒后竟不受驱使顺气血往心脉去,结果可想而知。
从此,她钻研其中,耗费十年终养成新蛊,命名噬心。新蛊杀的第一个人,就是对她不忠的丈夫。族内见识了噬心蛊的厉害,便将它列入禁书。入禁书的蛊虫,只有在巫族遭受大难时才可养。”
话,云崇悌都听懂了,但什么意思?他望着悦尚韩:“你是指知道噬心蛊的人不多?”
“培养出噬心蛊的长老…”悦尚韩沉凝两息,接着道:“姓氏瑟,她的父亲叫悦林阴,是当时的巫族族长的胞弟。巫族尊女,按理瑟长老的孩子,姓氏也应从她。但在杀了丈夫后,她一意将流着不忠血脉的一对子女改了姓。”
云崇青听出话意了:“瑟长老的丈夫姓什么?”
“乌。”悦尚韩眼里冰寒:“乌家已被我杀绝。”
“但不代表没有漏网之鱼。”记恩攥着茶杯,垂目看杯中飘着的一叶嫩芽:“月色这个名字也有趣。月,同音悦。色,同音瑟。”
悦尚韩没反驳:“禁书不开放,巫族里能养出噬心蛊的人屈指可数。”
“月色养出了。”云崇青点到。
悦尚韩道:“乌家人会。但噬心蛊在乌家也是个禁忌。我以为乌家即使还有人活着,也不会养这个,更不敢用它来杀无辜。”
云崇青不予置评:“我说噬心蛊,是在猜疑有人正研究蛊,目的是寻找克制之法。”
“克制住了蛊虫,巫族就没什么可叫人怕的了。”沐晨焕轻叹。
室内静寂。这一点,悦尚韩想不承认,但却否定不了。
“至于是谁在寻找…”云崇青勾唇:“在座的还有不知道的吗?”
莫大山望着徒弟:“你觉得他们找到了没有?”
“不知道。”但云崇青以为即便现在还没找到,那也是迟早的事:“京里冠南侯府被大理寺盯得紧紧,南川已然干净,庆安严管煤矿,各地又在查贩卖青壮…情况是越来越清晰,形势在一点一点地扭转。”
沐宁侯接上话:“冠家快要捉襟见肘了。”
“几时?”云崇青与沐伯父对视着:“我现在担心一点,今日月色敢用蛊杀两官家妇,明日她会不会朝平民百姓下手,借此离间朝廷与南塑?”
“我会尽早找到她。”悦尚韩保证:“不会让她滥杀无辜,污我巫族名声。”
“你之前找乌家用了多长时间?”记恩问。
悦尚韩双目一阴,不说话了。
“与其让冠家施手段离间朝廷与南塑,还不如我们自己来。”云崇青沉声:“冠家目前需要的是个可以突破现状的口子。”
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崇青,云崇青接着说:“我们给他。”
“怎么给?”悦尚韩提心,他一直在说南塑,难道口子在南塑?
云崇青直视悦尚韩:“你母亲不会想永远隐着身世吧?”
“不行。”悦尚韩反对,握紧拳:“她的五个兄弟全被先帝逼死了。”
“你也说了,是先帝。”云崇青道:“先帝所为,当今圣上也知。之前朗羡于大理寺牢中自戕,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威与大理寺卿沈益坚称无罪,并且恳请皇上彻查南泞陈家金库被盗一案。皇上迟疑,你以为皇上迟疑的是什么?”
悦尚韩依旧接受不了:“谁能保证今上不会将她发配漠河?”
“我能保证。”云崇青笃定:“你母亲上任巫族族长后,不但加强了对族人的管束,还与南境驻军友好,事事遵从朝廷。她不仅仅是已逝辅国公韩钰的嫡长女,也是南塑的领主。
再者,皇上会答应彻查南泞陈家案,就是相信先帝没有残害开国功勋。韩家干净,先帝又没有残害,那里面是谁在搅?”
悦尚韩抿着唇,眉头深锁。
云崇青继续:“在皇上同意彻查南泞陈家案前,我请钱坪大学士进了趟宫。他替樊仲说情了,坚称樊仲是被人所害,还向皇上透露了一些细节。
当时,我就在边上看着,可以确定皇上于陈家金库被盗一案上迟疑,是因先帝。而能叫皇上不敢查陈家案的背后,只有辅国公府的覆灭。”
吞咽了下,悦尚韩有些动摇:“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?”
“冠家不是想策反悦合衣吗?”云崇青从襟口掏出他画的推演图,一共十六张,平铺到矮几上:“那咱们就利用悦合衣。”手点在第一页上,“放松对悦合衣的看管,设计她误闯你母亲的密地。密地里供奉着父兄牌位。”
悦尚韩盯着图纸:“你能肯定悦合衣会向谁告密?”
“南塑在你母亲的掌握中。我以为只要她想,悦合衣就能。”云崇青不掩饰对悦离的推崇。
确实不难。悦尚韩指点上‘故技重施’四字:“什么意思?”
这个沐宁侯可以解释:“皇帝之所以不敢查陈家金库被盗案,是以为那是先帝陷害辅国公府的一步棋。其实真相如何,恐只有冠家最清楚?故技重施,就是你母亲身世被外界知道后,冠家杀上南塑,栽赃给皇帝。”
“栽赃给皇帝?”悦尚韩只觉甚可笑:“皇帝龙体康健,冠家有这胆子?”
“有。”云崇青手点上后宫:“宫里还有个芍伊。如果南塑乱了,冠家绝对会伤皇帝。只有皇帝大伤,朝野才会不稳。朝野不稳,冠家就有机会了。薛家案、陈家案都在查,冠家耗不起,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,绝不放过。”
“可芍伊…”记恩乐了:“是马良渡的后人。”
云崇青看着悦尚韩:“只要芍伊接到冠家的指示,她就可以私里拿状书状告冠家,为先祖正名。以当今的聪明劲儿,面上绝对会顺了冠家,大病,并对芍伊‘严刑拷打’。”
然后芍伊就什么都招了。沐晨焕喜欢这部署:“到时,皇后该挪腾地方了。”
云崇青再点南境:“巫族被剿,南塑大乱。你母亲恨极,誓要报仇,带领逃过的族人往南姜氏领地去。当然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。
皇上病里听闻此事,怒不可抑,派兵追杀。冠家见内乱,肯定会将内乱往大里搅,再伺机逃出京城。济阳盛家危矣。”
“明面上如此,那实际呢?”悦尚韩心动了。
云崇青手指北上:“巫族人换上中原服饰,入山北,杀孟元山个措手不及。皇上派的人,则往济阳。”
“冠家呢?”悦尚韩问。
莫大山道:“只有当大雍内忧外患并起时,完颜氏在大雍复国的妄想才有可能实现。”
“将先帝残害开国功勋,皇上灭绝巫族的事夸大,向四方传播。”沐宁侯冷言:“皇家声誉尽毁,他们再煽动民心。”
沐晨焕手点西北:“冠家出京后,不会往这。乞颜悍部屠金贼的时候,可是凶得很。他们只会跟东夷、南蛮合谋。”
“不会让他们逃远。”云崇青笑道:“咱们有追踪蛊。”
“还有蒙大元家的鹰。”记恩抬手竖四指:“我养了四只鹰在蒙大元家。”
外患…沐宁侯叹气。崇青没明说的一点,蒙古。冠家既要挑起大乱,怎可能放过蒙古?他们是不会往西北去,但借名通敌,让蒙古大军入侵大雍却是不难。
沐家守悠然山几十年,自是深知蒙古犯大雍之心从未绝过。但仔细权衡,现在打也好。蒙古内斗尚未结束,没有休养好生息,匆匆南下。大雍可趁机将蒙古主力全灭,把他们驱逐到雪莲山以北。
沉静十来息,悦尚韩还有一点迟疑:“你怎么说服皇帝?”
云崇青弯唇:“我只是提个思路,至于皇上那…”抬眼望向对面,“就是沐伯父的事了。你要相信皇上比我等更在意大雍的安稳,思虑与部署上较之我亦只会更加谨慎、周全。之后咱们听君令便可。”
沐宁侯笑了:“你倒是交个了难题予我。”话是这么说,但他心中已有计较,转脸向悦尚韩,“回到南塑,让你母亲立马上书,将有人欲乱南塑的事言明,别提追踪蛊。噬心蛊杀人的事,不用瞒。”
“在回来奔丧前,我送了封折子进京。折上写了我对邵家老夫人病重的猜测,皇上看了应会生些想法。”云崇青将桌上图纸收起:“铁铺的事是时候告诉皇上了。”
“我会将咱们打的剑、刀、弓箭呈予皇上,就说是一回外出时无意间发现了可疑。”沐宁侯认可了崇青的思路:“皇上那,你们尽可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
这是一盘大棋,下精准了,大雍可太·平至少三十年。下不好…不,这盘棋怎么能输?
当晚,悦尚韩就离开了。沐宁侯夫妇多留了几天,十月初四才走。沐晨焕一家还在五严镇待着。
十月十二,沐宁侯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,一早爬起捯饬。到武源门外时,不少官员已在,他站到武官首。
孟安侯赶在宫门开时才入列,气喘吁吁,戳了戳前头那位:“你怎么来早朝了?”
“我不该来吗?”沐宁侯不想理他。孟跃飞在南川立了点小功,这人到处宣,生怕皇上忘了孟跃飞。
孟安侯跟着进宫门,没好气地道:“您该天天来,从此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。”
皇帝看过云崇青上奏的折子,最近瞧谁都不顺眼。朝臣们头都收着点,就恐脖子伸太长把脑袋丢了。
“有事启奏无事退朝…”方达唱完,目光落在沐宁侯爷身。没人出列,那就退朝。
皇帝回到乾雍殿才批了两本折子,守在外的侍卫报,沐宁侯来了。方达瞄了眼皇上,忙走下殿去问问侯爷什么事。
候在殿外的沐宁侯,身后跟着个侍卫。侍卫俯首,手捧三只大木盒。
“侯爷,您怎么来了?皇上这正忙。”
他看到了。沐宁侯压低声:“麻烦方公公去禀报皇上,臣有要事上奏。”
方达瞅了眼御前侍卫捧着的盒子,心里一动。刚在朝上没说,想来这要事是不好当朝说。
“那请侯爷稍等片刻,奴才这就去回了皇上。”
“有劳公公了。”
方达进殿,匆匆至殿上,小心翼翼地禀报:“皇上,沐宁侯带着三个大盒子来,神色凝重,说是有要事上告。”
“那你还让他站殿外?”皇帝合上批好的折子,丢到一边。
咝…方达倒吸,赶紧唱:“宣沐宁侯进殿。”冤死了,哪是他让沐宁侯爷在外站着?他没权也没胆啊!
沐宁侯进殿行大礼:“臣拜见皇上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平身。”皇帝搁下朱笔,抬首看向殿中央:“有些日子没见你了,今日怎么上朝了?”
“上月邵关亲家白事,臣去吊唁了。”沐宁侯爬起,再拱礼:“臣有要事上告,还请皇上摒退左右。”
皇帝移目定在御前侍卫捧着的盒子上,抬手指一拨。殿里伺候的宫人,除去方达,全部速速退离。
方达下殿,接手侍卫捧着的盒子。呵,还挺沉,得有好几十斤重。侍卫也跟着退了。
沐宁侯不敢让皇上等着,在殿内只有三人时,立马开口说事:“年初,臣与崇青先生去京郊垂钓,路上偶遇一行镖师。”确有此事,但接下来就是胡编了,“一开始臣并无多在意,但错身过时,无意间瞟到一位镖师的刀,立时心紧。那刀的刀柄不似寻常,跟当年劫悠然山军饷,杀臣岳丈的贼匪所用的一模一样…”
皇帝凝目。方达忙将盒子放到地,挨个查检、打开。
“臣不动声色,等他们走远,便吩咐人跟上去,伺机接近镖师,打探刀的来历。原刀是山北一家叫炎甲的铁铺锤的。臣又着人寻个草莽,找到那铺子打了一把刀。”
沐宁侯跪下:“皇上,臣以项上人头担保,那铺子打出的刀与军中所用一模一样。”
大胆!皇帝紧抿着嘴,腮边鼓动了下。
“皇上知道臣府上养了些伤退又无所依的残兵,他们在悠然山待惯了,个个行事谨慎。臣派了几人前往山北,回来皆说那铁铺看似散漫,但打铁的铁匠绝对是练家。而且他们还发现,类似炎甲的铁铺不止一家。”
方达都心惊,这是要造反啊!
沐宁侯从袖中取出本册子,奉上:“不明确的事,臣也不敢告到您这,但亦不敢马虎,速派人摸查。半年余,还算有收获。查到可疑铁铺六十七家,都是隐在城南城北。
另,臣还得云记恩提点,查了铁铺铁与炭的买入。铁铺的铁一直有买,但少量。炭…三年前才有买。而三年前,正是庆安严打私煤时。”
方达将册子呈到殿上。皇帝拿起翻看:“你怀疑谁?”
“铁铺分布最密的是山北。臣这次亲去三泉县吊唁,也是想见崇青一面。崇青说在从芊嫁进沐宁侯府前,云家每年都会向邵关邵家上交上千两银。
邵家从不开口要,但这银若是不给,那云家的日子也别想过。类似云家这样的商户,邵家手里握了不少。”
皇帝翻完册子,扯唇看向殿下那只老狐狸:“云崇青告诉你邵家姓什么了?”
沐宁侯眨了下眼睛:“不瞒皇上,臣早就怀疑上邵家了。温棠峻一家的死,温棠啸上告说是误食毒菇。臣不信。再说孟元山,就挨着邵关府,几乎是在邵家的眼皮子底下。邵家会不知道是谁建的?
狼子野心虽不显,但结合种种细究,又遍布处处。
在崇青肃清了南川后,臣也做了个试探。让人去三泉县那的铁铺磨刀,透露崇青不日将赴济阳与盛家查银楼。结果没几天邵家老夫人就病了,还特派人到三泉县请崇青祖母。
皇上,崇青祖母不是病逝,是中毒又中蛊。”
“什么?”皇帝诧异,中毒不意外,但中蛊…
“千真万确。云家请的是和春堂的江老大夫。江老大夫乃江太医的祖父,医术高明,绝不会断错。
邵家还往外放声,说齐老太太跟他家老夫人姐妹情深…云家上下都恨毒了,愈舒不顾体面,直接让人将齐老太太在邵家中毒的事宣出。”
云崇青的那本折子…皇帝吞咽,沉定心神:“邵启河在江备,你怎么用济阳做试探?”
“皇上,自南泞陈家案后,江备那方私盐早收敛了。能叫冠家惦记上的,只有济阳盛家。”沐宁侯再道:“臣现在还有一担心…”抬眼对上皇帝,“南塑。”
方达跪到了地上,不怪侯爷不敢在朝上说事儿了。这听完,朝臣们的脑袋还能稳当吗?
沐宁侯深吸,缓了口气,压低了声:“冠家想谋大事,必得先搅乱大雍。大雍内忧外患,他们才有机可乘。”
“铁铺那,你有着人盯着吗?”皇帝脑中浮现南塑领主,巫族现任族长悦离的画像。她的眉眼,跟辅国公世子韩南渊像极。韩钰的妻子,是刁克纪在南境巡察时捡到的。
这些年有人暗里照应漠河韩家人,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不插手巫族内务,是朝廷许诺的。
悦离,希望你别让朕收回承诺。
沐宁侯坦言:“只敢盯着点,不敢有分毫妄动。”
皇帝放下册子,扯下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重捻,站起身走下大殿:“你倒是提醒了朕。”
沐宁侯佯作不解。
皇帝轻笑:“内忧…外患。”
之后几日,沐宁侯规矩上朝。皇帝心情依旧不美。
十月十九,南塑的折子抵京。皇帝细阅,面上倒无怒意,看完让方达取本新折子来,朱笔亲书。悦离上告,说有人欲乱南塑,他信。她说外界出现噬心蛊杀无辜,极可能是想让朝廷对南塑不满。这他也信。
现在他问她一事,望她如实回禀。
悦离确如实回禀了:辅国公府一门对大雍忠心耿耿,绝无叛逆之心。臣定查明,擒拿祸首,请皇上做主还韩氏清白。
既如此,皇帝就给她一个机会。
十一月末,南境仍郁郁葱葱。黑水林幽暗静谧,叫人望之生畏。
巫族族地,女子皆头顶华丽繁复的银饰,环佩叮当。有几光着脚丫,领着孩童踩水嬉闹。也有年轻的男女,隔河眉来眼去。最热闹的还是属斗蛊,一群人围着较劲。
当午时,炊烟夹带着油香。南边树屋里,袖子撸到胳膊肘的悦离,正坐在炉边翻炒肉片。一个还没扎头的小女娃儿趴在她腿上,踮脚伸长脖子往锅里张望。
“好香啊。”一个方脸长眉的女子回来,关好门,将怀里的明黄物取出,跪下奉给母亲:“娘,皇帝密旨。”
悦离放下铲子,把小孙女抱放到一边,两手在娃儿身上擦了擦才正身接过明黄物。查检密封,确定完好。小心拆开,见到“巫族族长悦离亲启”,她不由心紧。
当今比先帝要机警,手段也是极狠辣干脆。从陈炽昌父子死在海上,诚黔伯府闭门谢客至今两事上,足可见。
跪着的女子,叫悦上越,是悦离的长女。
站起抱了闺女,翻炒了两下锅,悦上越来到母亲身侧。快阅完密旨,她坐到炉边感叹:“聪明人设起圈套来,还真是让我等凡俗想都不敢想。”皇帝竟跟云崇青不谋而合,都要南塑乱,引贼人入瓮。
悦离合上密旨:“你小弟呢?”
“去黑水林了。”
悦离抬手轻抚头上银饰,指腹下的触觉让她心宁,冷声:“大族老七十大寿,好好办。”她也等够了。
“早就想见见那位云大人了。”悦上越慕强:“这次我肯定睁大眼,看他怎么领着咱们一众女子,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上孟元山。”
“能者多劳。”
“是啊,他都不用担心起复。才守孝两月,皇上就给他派上活了。”
“天地君亲师。过往也不是没有臣子孝期受命在外。不过,那些多为武将。”
小女娃在她娘腰间又摸又抠,好容易抓到只软乎乎的活物,拿到眼前,对着嘿嘿笑。
悦上越看她小手抡起想将毒蛊往锅里扔,忙拦:“嗳嗳…这个不能吃。你换一只青色的。”
悦离哈哈笑,上前提了孙女:“走,陪祖母去暖房。”
腊月,和盛钱行三位东家入京。不多久,就盛传朝廷要查银楼。冠南侯府,气氛低沉。南川肃清,皇帝杀了介程,但郭阳生死不明。冠文毅清楚,他是落到了皇帝暗卫手里。
封印前一日,大理寺卿沈益上呈证据。皇帝没让百官传阅。退朝后,八皇子封卓瑧到乾雍殿请见。
除夕夜,沐晨彬得令,领北角山大营一万兵往津州瀚书县白山村。以查抄前怀泞盐运使白彦行不当财为名,将整个白山村围了。上千村民哭嚎震天,但仍难逃被抓。
冠文毅得知,怒火烧得唇都干裂。
“父亲,我们还要忍到几时?皇帝好心机好耐性,他让大理寺盯死冠南侯府,自己则一点一点地拔咱们羽翼。”冠岩骁气红了眼:“大理寺说白叔老在任上弄权压迫陈家,证据上呈。皇帝却不让朝臣评,等着除夕动手,这里明显有猫腻。”
“用你来提醒?”冠文毅鼻间火燎燎:“我还没老糊…”
“别吵了…”冠颜婷推开书房的门,领一穿着连帽黑斗篷女子入内。
书房静了下来,女子走出冠颜婷身后,抬起首。脸模子姣好,但面上却布满一条条紫痕。那痕迹,似皮崩裂过留下的。
“你是谁?”冠岩骁看着她,觉有些眼熟。
“投诚的人。”女子取出一块牌位,翻转向冠文毅:“侯爷瞧瞧,这个够吗?”
先父韩钰,女韩悦离…冠文毅双目一紧,垂在身侧的手紧握:“你是悦合衣?”
女子弯唇,两眼里充满癫狂:“我要南塑…还有韩悦离。”她要将上万蛊虫填进韩悦离的身,将其养成蛊母。她要把自己在禁地受的苦,十倍百倍地还予韩悦离。!
(xhwx6)•(com) 本文网址:https://www.xhwx6.com/qita/83124/46648186.html
手机用户请浏览:https://m.xhwx6.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。
温馨提示:按 回车[Enter]键 返回书目,按 ←键 返回上一页, 按 →键 进入下一页,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。章节错误?点此举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