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39 章 狐说(五)
门房打了个圆场,礼数周到,见冷血一身风尘仆仆,忙命一手脚麻利小厮带路,招呼二人进府安顿下来,沐浴后再去拜见胡员外。
冷血入门最晚,对高门大户的繁冗规矩所知不,却也有所耳闻,见两旁来往是美貌侍女,忽觉不对,道:“这是去什么地方?”
“自然是去后宅休憩,厢房略简陋了些。”
小厮笑道:“薛玉两家相交十数年,配一门姻亲,薛小爷来访,自然与平日来求亲的郎君不同,冷四爷手持信物,亦是座上之宾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薛邵龙顿了一下,思维发散,忍不住在心中想:“这么一看我赢面很大啊,万一真与佳人喜结连理,岂不是与叔父做了连襟?”
他出世家,这一位大儒名为叔父,却与本家血脉颇远了,不然胡员外为女招婿,也不会不顾伦常,让这个不成器侄儿试一试。
冷血点下头,:“原来如此,谢了。”
小厮一怔,心知这个英俊青年是四大名捕中冷血,却没想到他看起来冷漠,却如此平易近人,:“这没什么,您太客气了。”
不时,薛邵龙来,忽听到一阵极轻脚步声,下意识摸到腰上剑柄,才要戒备起来,却见在侍女簇拥中走出一个美人。
一旁冷血纹丝不动,碧色眸子淡淡瞥去一眼,显然听出来没有武功,也无敌意。
美人看起来不双年华,纤细袅娜,大抵已经嫁做人妇,长发挽起,在冷血看去时吓得一抖,脸色也有些白,却还是强撑着笑,色温温柔柔一招手,对薛邵龙:“霖儿。”
薛邵龙整个人都惊了,:“红拂婶婶?”
他一脸卧槽,满脑子这不科学,怎么都不能理解——一次见漂亮婶婶时,小薛邵龙才八岁,婶婶婚后在定州城一露面,艳冠群芳。
然了,婶婶成亲时不二八芳华,长这样理所然,可上一次见婶婶时,他五岁,婶婶还长这样,而这一,他都二三了啊!
红拂略点了下头,对上冷血视线,只觉得浑如芒在背,分明对方没有敌意,只是寻常一眼,却像是被狼盯上了一样,脊背发寒。
她犹豫了一下,:“拜会父亲之后,你私下里来婶婶这里一趟,婶婶有些话想问你。”
薛邵龙恍恍惚惚,:“侄儿记下了。”
冷血也一拱手,毕竟是女眷,是友人长辈,哪怕红拂已是个世上罕见美人,他也没有看一眼,只是心中思忖京城传言不假。
——果然,江南水土养人,薛夫人年纪怎么也了三,看起来却宛如双年华女,不知有什么养生方子,对世叔可适?
小厮送走了红拂,:“冷四爷这边请。”
说罢,带二人转了一弯儿,来到一处精致华美小院,院子里种满了秋海棠,推开房门举目四顾,陈设华美大气,让人见之忘俗。
“好家伙!”薛邵龙一年到头奔波在外,家都不怎么,统共也没来玉府两,一进门忍不住咋舌,:“这桌椅是黑丝檀木吧?”
冷血看了一眼,双手抱臂,不置可否。
他在森林里狼养大,后来拜师入府,也一心扑在剑术与缉凶上,对钱财一向没什么特殊需求,也不怎么了解达官贵人间爱好。
薛邵龙到底出世家,是“清贵”二字也还沾个“贵”呢,说:“不愧是二朝皇商,比不得皇宫内院,却也比蔡京与傅宗老儿还阔气。”
说到这儿,他看向冷血,露出了一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笑来,挤眉弄眼撞了下他肩膀,:“好个冷四爷,还不如实招来!”
冷血不解,不太能跟上他跳跃思维。
他还在思考缉凶之事,不愿动手之时牵连无辜,才打了一盆水浸湿帕子,一点点擦去上尘土,这一撞之下纹丝不动,瞧去一眼。
薛邵龙嘿嘿一笑,好奇抓心挠肝,忍不住:“方才你拿出来帕子,香人腿软,不知是玉府哪一位小姐送?罗帕信物、如座上宾……好啊冷四爷,你竟在打我姨母主意!”
冷血动作一下顿住:“…………”
对于一个纯情、正直男人来说,“觊觎好友姨母”这个震撼人心结论,还是太超前了。
薛邵龙丝毫不觉,见他洗完了手脸,也懒得再去打水,凑去对付了,继续:“我这几位姨母,至不二几许年华,听闻各个是绝色佳人,方才见我婶婶你也该知了!”
冷血:“…………”
薛邵龙再接再厉,憧憬非常,:“若是我也求亲成功,咱们做了连襟,与侯府关系更进一步,说不定侯还会破格提拔我入门。”
冷血沉默半晌,一时无言以对,:“不是你想那样,信物之事与玉府几位小姐无关。”
言下之意,不要胡言乱语,传出去影响女子清誉,他在情之上一向认真,为人真诚正直,自然受不了薛邵龙对此事轻浮态度。
薛邵龙不解,:“所谓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,此乃人之常情,什么清誉不清誉,你连罗帕都拿了,这可是贴物件,是定情信物。”
冷血:“…………”
他一时无法反驳,可这罗帕并非什么定情信物,更不是佳人所赠,乃是一只狐狸送。
简单洗沐之后,一个侍女在门外敲了三下,将送去给主人瞧罗帕还了来,四四方方叠好呈在银盘之中,带二人去见胡员外。
一见到胡员外,薛邵龙惊了。
这位在京城久闻大名皇商,看起来至有六七岁,留着一把长胡子,那叫一个仙风骨、清癯瘦削,眼清澈不似商人,依稀可以窥见几分年傅粉何郎、风靡甘州俊美。
他头戴一顶毛毡小帽,坐在铺着丝绸软垫太师椅上,捋了下胡须,不知为何声音竟有点颤抖,:“霖儿头一次来玉府,可千万不要拘束,只管自己家是,可见你婶婶了?”
薛邵龙扬眉一笑,礼数周到,上前与狐狸老爷说了一些客套话,什么“方才才见婶婶,风采依旧不减年”、“父亲体还好,有空来拜会”一类,乍一看好一个风流世家公子。
他这一次求亲,一来为男子知好色而慕艾,天下英雄有哪一个不爱美人?二来薛家清流,玉府富贵,两家都是不参与朝堂争斗纯臣,结姻有利无害,更好在党派之争立足。
然而很快,薛邵龙脸上微笑挂不住了。
狐狸老爷是个典型笨蛋美人,年轻时候不怎么聪明,老了更是没长进,比如——
薛邵龙提起党派之争,立刻捧一句:“天下谁人不知您不畏强权,是蔡相亲至也不肯低头站队嫁女,旁人今日提起还纷纷赞叹有加!”
狐狸老爷两眼茫然,不明所以,但把夸奖照单全收,接上一句:“蔡京?我知,他孙子前几年来求亲,长太丑了,一娘没看上。”
薛邵龙一头雾水,觉在鸡鸭讲,提到玉府名下各项生意,于是慨一句:“玉府是官家钦定皇商,姨母去岁封了贵妃,素日与陛下鹣鲽情深,满朝文武谁不给几分面子?”
狐狸老爷一听,好像是这么事儿,于是与有荣焉点头,:“对对对!老夫也这么觉得,你不知,七娘可喜欢官家了,他是天底下最大官儿,离得近了,对七娘修行也好。”
薛邵龙:“???”
狐狸老爷和他说了一会儿话,眼至往一旁冷血上看了七次,很是坐立难安,不敢表现得太明显,生怕怠慢了女儿恩人。
好在薛邵龙分识趣,知晓冷血手中玉府信物,估计与他缉凶一事有关,很快以天色不早为名,提出要去见一见婶婶,狐狸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,命人引他去后宅见红拂了。
“哈哈,都长这么大了。”薛邵龙一走,狐狸老爷赶紧看向冷血,对上那双寒潭一样碧色眸子,藏在衣衫里狐狸尾巴都吓炸毛了。
如今大宋重文轻武,儒学盛行,正奉行“子不语怪力乱”这一说,狐妖存在本够惊世骇俗了,才不会让人猜想到它竟可化成人。
“见胡员外。”
冷血只是寡言,却并非不通礼数,遂行了一个晚辈礼,不狐狸老爷吓得一个激灵,侧半避开了,差点跪下来哭着求他不必礼。
冷血:“…………”
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胡员外对自己特别客气,客气让人忍不住戒备——不还好,老狐狸在年时被官家小姐教导,人形声音和仪态与本体差距甚大,色间更是宽容和气。
他装模作样轻咳一声,庆幸自己坐在太师椅上,不会被人看出腿软,:“冷四爷,你手中信物来自于何处,老夫盖已知晓了,我那好友前几日才来一趟,说要我鼎力相助。”
冷血一怔,心中下意识一热,想到世上不恨事,不暗:狐狸尚且知恩图报,却有不人连狐狸都不如,能对袍下手暗害。
“原来如此,还请胡员外替在下谢狐狸老丈。”冷血将事情原委一一来,解释了一番来意之后,才:“此贼奸诈,手段残忍,这一次行动怕是要牵连玉府了,还请您加小心。”
狐狸老爷也有点怕,毕竟他除了一点儿幻术,论武力值连村口野狗都打不,更别提武林高手了,忙:“自然,那杜枭贪财好色,既然已到了甘州城,定然是小女有所图谋啊!”
玉府招婿,杜枭不可能不意动,一来玉府露面小姐无一不是绝色佳人,对好色之人来说犹如老饕遇见仙宫佳肴,二来胡员外财可通天,几个女儿嫁不是清贵是世家,倘若能得佳人青睐,稍加运作,怕是能有恃无恐。
——本朝百家不兴,儒学盛行,女子讲求从一而终,大性情贞烈,怕怕贼人使些下作手段,狐狸不在乎贞洁,却也怕外人言语。
狐狸老爷提心吊胆了好几天,:“此贼一日不伏诛,老夫一日放心不下几个女儿,不知可有什么帮得上忙地方?您尽管说是了。”
说到这里,他想起小女儿化形不久,虽然貌美,却未学狐狸看家本领,也不知这几日功夫能不能拿下恩人,简直要操碎了心。
他灵机一动,一拍大腿,都顾不上害怕冷血了,激动:“老夫有一个大胆想法!”
冷血:“?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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