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2 章 京中日常(八)
甜姑自从诊出有孕之后,这养胎的八九个月,几乎都是在京中度过的,但是顾堰会带着她到处散心。宫里住一住,将军府住一阵,中途最热的时候两人还去了京郊的皇家园林避暑,总之,原则只有一个,那就是尽心竭力让她舒服一些。
一直到快要临盆,两人在宫里安生住下,哪里也不去了。
宫里的产婆和太医都方便,而且最近朝政上也忙,甜姑也惦记小宝,让小宝来回跑着也不方便,两人便决定在宫里待产。
这可忙坏了我们的小陛下。
每日忙完学业和朝政,第一时间就是回去陪娘亲,只是甜姑的身子越发重了,也不能陪着他玩,但小宝总是格外的懂事,每日就帮着甜姑捏捏腿,念念书,坐在身边一下午也不会吵闹。
因为自从七个月之后,甜姑的腿也开始浮肿了,还时不时地抽筋,顾堰心疼地要命,但凡晚上甜甜有一丁点不舒服,顾堰就会立马醒来,自己也成宿成宿地睡不好,但丝毫没有怨言。
但太医说,甜姑也不能总是躺着和坐着,越是月份大的时候就越是要起来动一动,所以这几日顾堰也想尽了办法让她能起身朝外走走。
这日午后,小宝正在乖巧地给娘亲捶腿,顾堰从外面悄然无声地进来了。
甜姑已经睡着了。
“爹!”
小宝刚喊了一声,顾堰立马朝他比划了一下:“小宝乖,先跟爹出来。”
小宝心领神会,悄悄下地,跟着顾堰出去了。
“爹,咋了?”
顾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,递给他:“小宝想不想让娘起来转转。”
小宝点头:“想!太医说啦!娘亲现在要尽量走走的,但是娘亲的腿不舒服,小宝也心疼娘亲……”
顾堰:“所以爹爹现在想了个好办法,但是要小宝配合一下,小宝愿意吗?”
“愿意愿意!”
顾堰笑了笑:“成!那小宝就照着爹说的,然后……”
甜姑中午习惯歇晌,一觉醒来,她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一眼,却发现空空如也。
床幔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,竟让她有一瞬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,她奇怪地坐起身来,意外今天大小两个粘人精竟然都不在。
“如意。”
甜姑喊了一声,如意竟然也没有应,她总算是掀开床幔朝外看,这才发现小宝迈着小短腿就过来了。
“娘亲!”
看见儿子,甜姑笑了:“小宝去哪里了?”
“娘亲你醒啦,刚才天上掉金元宝了!小宝去看去了!”
甜姑:“天上掉金元宝?”
小宝:“对呀!娘亲你看!这个就是小宝捡的呢,门口掉了好多好多呢!”
小宝飞快地跑上前,手上还真的拿着一个金元宝,金灿灿的!
甜姑第一反应就朝外看去:“你爹呢?”
小宝:“爹爹还没回来呢!”
甜姑疑惑了:“真的?”
小宝:“真的呀。”
爹说了,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不是谎言,小宝知道,但是小宝不说,这一切都是为了娘亲好。
甜姑于是起身,跟着儿子朝外走去:“娘亲去看看,这天上怎么会下元宝呢。”
可没想到的是,她刚走几步,还真的看见了。
门口的地上就乖乖躺着一个,当真醒目,小宝惊喜道:“娘快看!真的有!”
甜姑也是应了那句老话,一孕傻三年,丝毫没有朝别的地方多想,当真十分惊讶地上前,小宝连忙弯腰捡起来了。
捡起来的金元宝都到了甜姑手上,甜姑即便意识到不对,但是那可是金子啊,金灿灿的金子啊!
财迷的本能就驱使着甜姑一步步朝外走。
“娘亲!!这还有!”
小宝在前面带路,甜姑就在后面跟着捡金子,当然她弯腰不便,便是小宝替她捡,两人不知不觉,已经捡了十来个金元宝,而甜姑也从房门口,走到院门口。
当她真的走到院门口时,脚步忽然一顿,显然已经看到了院门口的顾堰。
瞬间,甜姑便懂了他的良苦用心。
顾堰站在不远处笑着,手上还拿着一个巨大的盒子,甜姑笑问:“你手上拿的什么呀?”
顾堰:“你过来看看,走过来的话这些都归你。”
甜姑大概能猜到,她努力朝顾堰走了过去,当终于接近顾堰时,他忽然伸手,将人抱到了怀里。
“真棒,好样的!”
甜姑靠在他肩膀上,的确累得有些喘,但听到顾堰哄小孩一样的话心里也暖融融的。
“你想让我出来走动走动干嘛不直说。”
为了孩子,她又不是真的一步都不愿意动。
顾堰去拨她鬓边汗湿的头发,语气心疼:“我知道你为了孩子肯定会听话,但是我想让你高兴一点罢了。”
甜姑望着他的眼睛,弯起眉眼:“捡了这么多的金子,我能不高兴吗。”
顾堰也笑了,将旁边的盒子递给她:“给,这都是你的。”
甜姑打开一看,一箱子的金珠,她笑眯眯地收下,道:“我还能再走一会儿,你还有吗?”
顾堰失笑。
“整个库房不都是你的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那种本来就是她的,但是这种又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。
她们女子的思维,就是这么的奇怪。
顾堰:“成!我明天再去给你换一些金珠回来!”
换?
甜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里的意思,“你用什么去换的?”
“那自然是库房里的宝贝,什么珊瑚和玉菩萨什么的。”
甜姑倒吸一口气,脸色瞬间变了:“你说真的?!”
顾堰哈哈大笑:“骗你的!我哪有那么蠢,我用银子换的,银子没有金子闪!”
甜姑松了口气,不过还是软软打了他一拳:“别换了,银子我也喜欢的……”
顾堰笑得更大声了。
-
去年腊月初,甜姑诊出了身孕。
怀胎十月,临近中秋的一个晚上,甜姑忽然被疼醒,她立马去推旁边的顾堰,顾堰立刻就睁开了眼。
甜姑:“我好像、好像要生了……”
顾堰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,鞋子都顾不上穿,冲到外面大喊:“来人!甜甜要生了!”
霎时,整个宫殿灯火通明,因为已经准备了很久,真的到了这一天时,一切都十分井然有序。
太医和产婆们很快就绪,产婆们看见神色紧张的大将军,犹豫片刻道:“将军,您不出去?”
顾堰沉下脸:“出去作甚?!我就在这,哪也不去。”
甜姑此时只是阵痛,精神尚可,闻言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在这做什么呀?”
顾堰严肃道:“你们莫扯那什么晦气之说,我守着我媳妇儿和我的儿女,这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。”
甜姑:“……不是晦气,是你在这我紧张……”
顾堰退后一步:“你别紧张,我肯定不碍事,你们就当我不存在。”
他这般坚持,甜姑也没了法子,只好随着他去。
小宝原来也要进来,但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,甜姑说什么也不愿让他看见这一幕,于是小宝被福贵抱了出去。
可过了一会儿,一次比一次强烈的阵痛袭来,甜姑也无心再去管那对父子两了。
而顾堰一开始还能坚持,直到听到了甜甜的第一声惨叫。
他不可遏制地皱起了眉。
自从那晚在顾家村梦见前世的轮回和因果之后,那个疼痛的誓言已经慢慢淡了,但是这回,他心口一坠疼,也分不清是心疼还是那事作祟,总之顾堰的冷汗也跟着下来了。
不过他丝毫没有怨言,这样更好,他更能感同身受。
小宝在门外,听见那声惨叫之后整个人都呆了一瞬,接着,就放声大哭了起来。
“娘亲!!!娘亲!!”
小宝闹着要进去,谁拉也不好使,喊了两声之后小宝转而去喊顾堰:“爹!爹爹!”
顾堰听见了,犹豫片刻后就将儿子抱了进来。
众人大惊。
“都别说话了!我们父子两今天就守在这!都退下!”
小宝:“退下!”
再没人敢说一句话,默默退远了。
其实什么也看不见,因为产婆们此刻将甜姑围了个水泄不通,顾堰抱着儿子站在不远处,父子两脸上都同样写满了揪心。
当甜姑的叫声不断传来时,顾堰终于没了耐心。
他忍不住喊叫:“你们到底会不会接生!让我甜甜这么痛!”
产婆们又急又怕,一个个毕恭毕敬:“哎哟……将军,这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……要不您,您还是避让一下?”
赵嬷嬷此刻也来劝:“将军您在这只会让大家更紧张,要不……”
顾堰臭着脸,终于同意让人搬来一张屏风,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大极限了!
有屏风总比没有好,那些产婆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,大家开始齐心协力,甜姑那边也到了紧要关头。
“夫人,使劲啊!夫人!”
“吸气,对,夫人就这样!”
甜姑在产婆的指导下渐入佳境,她努力憋着劲儿用力,好在,上天还算眷顾她,这个孩子也心疼她,胎位很正,产婆们也很专业,再经过两个时辰左右的努力后,总算,产房内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声。
顾堰腾地一下就从屏风后冲了出去。
“恭喜将军!恭喜夫人!是位千金!”
众人大惊:“恭喜将军!恭喜夫人!”
顾堰也大喜!
不过他仅仅是短短地看了眼女儿,便第一时间冲到了甜姑身边。
“怎么样甜甜?感觉如何?”
甜姑方才已经听到了产婆的话,心中也很是欢喜:“夫君,我们有女儿……”
甜姑话还没说完,眼前便是一黑,她太累了,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,只想好好睡一觉,但闭上眼之前,只听见了顾堰的抓狂声。
“太医!太医!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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