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4 章
“薛准?你在里头干什么呢?”
姜肆有些疑惑地敲了敲门。
前两天他们俩商量好要到郊外去踏青,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了(xhwx6)•(com), 姜肆都收拾好了☯(玄@幻文学)_[(xhwx6.com)]☯『来[玄@幻文学]@看最新章节@完整章节』(xhwx6)•(com), 也没见薛准出来,薛檀领着妻子在外等了许久了,她不得不过来催了催。
半晌,门才从里面开了一条小缝,一双稚嫩的小手忽然伸出来,紧跟着是一张瘦弱的小脸,脸上还怯怯的。
姜肆诧异。
屋里怎么会有小孩?
她仔细看了看,小孩的脸有些过分的消瘦,几乎只剩下皮包骨,嘴紧紧地抿着,眼巴巴地看着自己。
这小孩的模样让她觉得有点眼熟。
她仔细回想一下,从他抠衣角的动作里猜到了一个可能——“薛准?!”
小孩捂住了脸,沉默了一瞬间:“这你都能认出我?”
他想着姜肆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,兴许能够蒙混过关,结果只是一个照面,她就把自己给认出来了。
姜肆诧异:“还真是你?你怎么成这样了?”
薛准撇过头:“我也不知道,刚刚突然一下就变小了。”
他本来是在换衣服的,结果咚一下人就变小了,差点被埋在衣服里。
姜肆上下看他两眼,忽然笑着说:“我知道为什么。”
她伸手掐了掐薛准的腮帮子:“谁叫你从前总跟我说自己年纪太大了?现在可好了,老天爷让你变成小孩了。”
薛准眼神飘忽,忽然又低头看自己,立刻又僵住。
他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疤痕。
儿时的时候他身在暴室,是必须要帮着那些宫人们干活的,所以他小时候手上总是残留着冻疮,也幸亏他年纪还小,个子不高,不然他就得被分去染池里面踩染布——即便如此,他的手上依然有着不少的染色痕迹。
人忽然变小了,却是变回了他还小的时候,这些疤痕也随之而来。
从前他是不在意这些的,可这会儿暴露在姜肆面前,他忽然就有些害怕。
怕她嫌弃自己。
他想悄悄将手缩回袖子里,可已经晚了。
姜肆一把捉住了他的手:“给我瞧瞧。”
她从未见过薛准的小时候,他在受苦的时候她有家里疼宠,按理他的小时候该与她无关的。
可她拉着他的手,看见手上斑驳的痕迹。
一部分是被粗麻割出来的,这是劳作的痕迹,另一部分却完全不一样,她看见他大拇指那里有一个碗大的疤,皮肉皴起:“这是怎么弄的?”
薛准默默低下头:“被烫的。”
许美人在宫里头不顺心的时候,就会打他,手打疼了,就换别的,宫里头没有棍子,怕这些犯了罪的宫人们自尽,许美人没有称手的工具,便经常拿着热水浇他。
次数多了,虎口的位置便有了这个疤痕。
姜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。
再细细瞧别的地方,也大多都有着伤痕,有些一看就是自然形成的,有些明显是虐待的痕迹。
“以后不会再有了。”
薛准扬起脸朝她笑了笑。
“现在可怎么办?”他觉得有些难办,“我还能变回去吗?。”
谁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,都还没姜肆的腰高。
“咱们不是还要和檀儿出门么?”
这倒是有点难办了。
姜肆低头看他,想了想,一把把他抱起。
“哎!”
薛准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领口。
姜肆还顺手掂了一下:“这也太瘦了。”
她抱着小薛准往外走,一路上的宫人全都低着头,根本不敢去看她抱着谁。
薛准揪着她,靠在她肩膀上,熟悉的味道传到他鼻翼之间,他忍不住低头嗅了一下,有些眼热。
儿时他期待过很多次这样的拥抱。
母妃没死的时候他想让母妃抱一抱他,可母妃沉浸在后宫的争斗里,对他不闻不问;后来大了一些,他又开始期待父皇,然而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……
再后来,他就到了掖庭,许美人等人对他好,也不好,不过是把他当做心中的慰藉,高兴时哄一哄,不高兴时肆意辱骂殴打。
是以,这个怀抱对于他来说,像是迟来的治愈一般。
他埋首在姜肆的脖颈间,眼泪悄悄地落。
姜肆停了停,拍了拍他的脊背。
她抱着孩子的姿势太过明显,薛檀一眼就看到了。
如今是他登基的第三年,在登基以后,他娶了皇后,行事愈发成熟,却还是依赖着母亲。
这会看见姜肆抱着孩子,他看不清脸,便低声问:“娘抱的是谁?”
姜肆有一瞬间的沉默,她看了看死活不肯抬头的薛准,忽然笑了一声,故意说:“是你的弟弟。”
薛檀:“?”
他何时有的弟弟,怎么自己竟然不知道?
他再看一眼躲避着不肯见人的薛准,迟疑伸手:“我抱抱?”
姜肆便故意把薛准递给他。
薛准:“……”
他不情不愿地被薛檀抱在了怀里,然后抬头瞪了他一眼。
父子俩一对视,一个羞恼,一个呆愣。
薛檀的皇后秦月不认得薛准小时候,还以为是哪个皇室生下来的小孩,踮着脚去看:“这孩子也太瘦了。”
何止是瘦啊,看着他身上那些伤痕,秦月都不敢说话。
她见薛檀呆愣愣地没说话,便推推他:“怎么不说话?”
薛檀哪里敢说话。
别人不知道,他自己是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的,怀里抱着的人分明和他有七八分的相像。
而且说好的一家人一起,如今父皇没来,反而来了这么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孩子——再加上自己母亲的前车之鉴,薛檀有了个大胆的猜测。
姜肆从头到尾都在笑,见他目露疑惑,便悄悄点了点头,又说:“你父皇身体不大舒坦,今儿就不去了,让你弟弟陪着我们。”
薛檀:“……”坏了,烫手山芋,不敢抱了。
薛准淡淡瞥了他一眼。
薛檀没办法,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父皇抱在怀里。
等到了地方,薛檀和秦月去准备东西,薛准才抿住嘴,看向姜肆,问:“万一以后我都变不回来了怎么办?”
他现在这个身体的年纪也就只有七八岁,若是一直不变,恐怕会引起恐慌,更何况他也并不想一直维持这样。
他好不容易才和姜肆在一起,怎么能够维持这个小孩模样呢?
姜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主要是他这个情况太突然了,也没有任何的预兆,姜肆连自己为什么到了二十年以后都弄不清楚,更别说丈夫重回年轻的时候了。
两个人商量琢磨了一会儿,发现他们只能听天由命。
薛准低着头不吭声,拔着行宫里的草。
没一会儿,薛檀回来了。
姜肆摸了摸他的脑袋:“先别想这些了,既然是答应了儿子出来,先让他们高兴才好。”
薛准嗯一声。
薛檀登基以后也十分勤奋,很少有放松的时候,姜肆怕他累坏了才说出来散散心,就这样,还有一大圈的人都跟着。
在行宫里逛了一会儿也走乏了,临近中午,姜肆带着薛准回去午休。
一回屋,薛准便抱紧姜肆,几乎要挂在她脖子上:“怎么办?我怎么还没变回来?”
刚变小的时候他还没有任何恐慌,时间长了,连带着他那些稳重就都没了。
姜肆垂眼替他擦手,说:“兴许变不回来了呢?”
薛准眉头皱得死紧。
姜肆看向他:“从前你总是害怕自己年纪太大,走得太早,其实现在这样也好。”
她摸了摸薛准的脸,轻声说:“就当自己偷来了三十年的时间也好。”
她和薛准呆一起的时间越久,越能察觉到他内心的惶惑与不安,他总是在害怕,怕自己某一天会忽然一睡不起,怕他离开得太早,怕她老了孤独寂寞。
此刻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儿,反倒松懈下来了,只一心担心着自己变不回去,反倒忘了忧虑。
姜肆说:“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,我们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。”
她不介意等一等薛准,他已经等了她许久,换她来是一样的。
可薛准说不行。
他蔫哒哒的:“我不想让你等我重新长大。”
十多年的等待实在太漫长了,他尝过那种苦,不想让姜肆也体味。
可他一向很少和姜肆提起他们错过的那二十年,怕她听了难过心疼,这会儿也是一样的。
于是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,装作傲娇哼了一声:“你昨天晚上答应我要陪我看话本子的,若是我一直不长大,那还怎么看?”
姜肆脸一红,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脸:“胡说些什么?”
她脸上发烫。
薛准叫她看的话本子有两种,一种正经,另一种么,就不大正经了,往日他还是成人模样时倒还好些,如今不过是个小孩子,偏偏“口出狂言”,让她既窘迫又尴尬。
“下次不许说了!”
薛准眨了眨眼。
可惜他还是个小孩儿身体。
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下,姜肆心里的一点愁绪也跟着没了,直接说:“行啦,到底怎么样咱们过段时间再瞧瞧吧。”
别说薛准了,她其实也有些别扭,薛檀也差不多:“说不定明天咱们就换回来了。”
薛准噢了一声。
他乖乖躺下了。
不和从前一样了,他们俩分睡在两边,身边没了人,怎么睡都觉得不习惯,半晌都没入眠。
窸窸窣窣的动静彼此都能听见。
过了好一会,薛准忽然说:“如果真的变不回去了也好。”
姜肆:“嗯?”
薛准翻了个身,侧身看向她。
“我从前总想着,时间对你来说并不公平。”他眼里有着淡淡的遗憾,“将来必定是我走得更早一些的,独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太过寂寞了。”
一对相爱的人,走得快一些慢一些,不论谁先,总是留下来的那个最容易心伤,薛准深有体会。
姜肆沉默着没说话。
小薛准却认真地描摹着她的侧脸,说:“现在不一样了,我年纪变小了,往后便能比你晚些走,你也不用送我了。”
他开玩笑说:“反正流程我都熟了,必定比你妥帖一些。”
姜肆仰头看着屋顶,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进枕头里,她刻意没作声,怕薛准发现自己在哭。
过了许久,她终于缓过来,说:“哪能让你一直等我,我也想等一等你。”
“那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
“你睡吧,别想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薛准低声说好。
年幼的身体贪睡,没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。
姜肆仰着头,一会儿哭,一会儿笑,一会儿又沉沉叹气。
——所幸这是一场意外,到了第二日,薛准就又重新变了回来。
秦月不知内情,姜肆、薛檀庆幸,薛准却有些惋惜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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