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
回邶城后,安常找罗诚谈了一次, 说了自己的修复思路。
罗诚点头:“好, 那你放手去做吧。”
安常反而愣了下:“就这样?”
她知道罗诚为了这件素三彩,不知拒绝了多少知名修复师。
罗诚坦言:“安小姐,说实话,并非你现在阐述的这套思路打动了我,我在请你来邶城时便已想好,无论如何,我都会把这件素三彩交给你来修复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你参加《载道》海选的那只宋代青釉玉壶春瓶,是活的。”
“可我也有走偏的时候。”安常直言:“比如最终对决时修复的那只橄榄瓶。”
罗诚笑笑:“人生嘛,哪有不冒险的呢?”
安常想,或许真是这样。罗诚有罗诚的冒险,她有她的冒险,南潇雪有南潇雪的冒险。
昨夜回到邶城,南潇雪便问:“是我搬去三楼客房,还是你搬来我房间?由得你选。”
安常想了想,还是把自己行李搬到了二楼。
她们各用一层楼的浴室,洗澡不必分先后,只不过南潇雪吹干头发花了更久时间,回房时,见安常站在她书桌边。
她走过去,从身后拥住。
小姑娘腰肢软软,总让人觉得窝心。她开口问:“看什么呢?”
安常:“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。”
“在我宁乡的卧室里,床架上有我画的老鼠,书桌上有我用圆规扎的不知什么图案。你这里呢?”说着弯了弯唇:“讲给我听,我不会告诉毛悦的。”
南潇雪牵她的手坐到床畔。
“其实我待在这里的时间,很少。如果说哪里记录了我的童年,倒不如说是我的第一间舞蹈教室。”
“如果你问起那里的话,我还能告诉你更多。第一次在哪里跌倒,第一次为什么受伤,第一次完成我自己满意的紫金冠跳……”南潇雪视线随她扫过室内:“可你问这里,我只能说,什么都没有,一片空白。”
“我只是偶尔回来睡觉而已。”
安常心想,难怪望着这房间,跟看着南潇雪的感觉很像。
空荡荡的,很寂寞。
第二天南潇雪安排了复健,她与安常商量,让安常不再与她同去。
安常思忖良久,同意了。
为着南潇雪的骄傲,也为着她自己的软弱。
或许南潇雪是个对自己够狠的人,但对安常而言,要让她看着独自伏在休息室桌上剧烈发抖的南潇雪,她不知自己能撑过几次,而不说出“要不放弃吧”这样的话。
商淇陪南潇雪同往,得知南潇雪决定留在舞台,并未多说一个字。
这便是她与南潇雪的关系。一个专业的艺术家,一个专业的经纪人。南潇雪做决定,她便尊重。
安常问清了南潇雪的复健安排,算着时间发微信过去:
【南老师(笑脸符号)】
她不知放到其他更开朗的人身上,想要替饱受疼痛折磨的恋人分散注意力,都会说些什么。
也许是好笑的话。也许是哄人的话。
可她太笨拙,也太寡言。
她只能对南潇雪说她正要着手修复的素三彩。
说站在窗边看到罗诚在楼下花园里浇花。
说风一吹、枝头便落下了一片叶,也许这个夏天,终于要过去了。
南潇雪没有回复。
晚饭时间,南潇雪没有回来。
一直到十点过,安常从三楼工作室跑到二楼,对着卧室方向望了眼——还没亮灯。
虽说南潇雪晚归是常事,但在她做复健的这一天,安常禁不住担心。
回到三楼工作室,握着手机踱了两圈,终于给南潇雪拨过去一个电话。
两声等待音敲击耳膜,南潇雪接起:“喂。”
声线清泠,令人心神一荡。
安常开口问:“有没有打扰你?”
南潇雪反问:“安小姐,你确定用我们自己手机打的这第一通电话,你要跟我说的第一句话,是有没有打扰吗?”
安常莞尔。
南潇雪总是这样拿着些腔调,唤她一声“安小姐”。
寻常人听不出语气的不同,其间的暧昧变作独属于两人的密码游戏。
她改口问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南潇雪:“不如,你现在下楼。”
安常一愣,捏着手机跑下楼去。
念着罗诚早已休息,踏过木楼梯的脚步尽量放轻,可她一个慢性子的人,的的确确在用跑的。
一把拉开门。
门外轻云遮月,一道穿锈绿旗袍的背影窈窈立着,似在赏景。从云里露出的二分之一月亮则成了天边的一块锈斑,让天幕里藏进时间著写的故事。
听见她脚步,那背影转过来,见她愣怔,便先挑了唇角:“小姑娘,发什么呆呢?”
霎时间,原本凝滞的时光汩汩流淌。
南潇雪踏进玄关,把安常拥入怀里。
安常双手环抱那纤腰,脸埋入她颈间。
她轻拍了拍安常的背,冷凝香附在耳畔:“好了,我回来了。”
******
南潇雪今日复健完便去了舞剧院商量复出剧目,忙得毫无闲暇。
安常讶然:“这么快便要决定?”
南潇雪摇头:“不快,舞台上的每一分钟,都靠背后数以万倍的时间磨出来。”
两人分头去洗澡。
南潇雪吹干头发的速度总是比安常慢些,回房时,看安常倚在床头,沉静的翻一本图鉴。
她没出声,安常是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,才抬眸。
南潇雪背向而立,睡袍变作脚边一汪漾开波纹的幽碧深潭。
安常一看清,猛地挪开眼。
其实前天在宁乡的一场缠绵,她已瞥见南潇雪身上有不少淤痕,只不过那时跟上次复健到底隔了几天,斑斓逐渐消褪。
远没有今夜这样触目惊心。
哪怕她挪开了眼,仍印在她视网膜一般,青紫颜色如癫狂的画师打翻了调色板,各类颜料不分你我的挤在一起、又晕开,甚至决绝出一种凄然的美感。
她垂着头,连图鉴上是什么瓷器也看不懂了,兀自心跳不止。
听南潇雪叫她:“安常,抬起头来。”
她定了定神,方才抬眸。
南潇雪转过身,面对着她,而身前的各种淤痕也不遑多让。
“看着我,别低头。”
一步步踱到床畔来,坐下后执起她手,在自己肩峰的一块伤痕上碰了碰。
她仿佛被灼烫,下意识手又是一缩。
南潇雪声音却沉稳:“你要习惯。”
“我是南潇雪,所以,你要习惯与这些伤痕为伴。”
她一手轻托起安常的下巴,让安常下垂的眸眼看进她眼底:“我是南潇雪,这话的另一重意思,是我很强,也许,比你想象的还要强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心疼我,只需要你爱我。”
她手一松,安常的脸便又垂下去。
凉被上的指尖蜷着。
南潇雪在昏黄灯光里静坐着,也不催。
直到安常重新抬起头。
手搭上她的肩——细白的手指、圆润的指尖,微微发着颤。
向她吻过来。
这是安常时隔许久后对南潇雪的第一次触碰。
南潇雪俯卧着,那些淤痕便成了莹莹雪地间绽开的花。
安常是清寂雪夜里赏花的人:“南老师,你等我一会儿。”
下床,去自己的帆布包翻出锦盒:“送你一个小礼物。”
南潇雪扭头,见安常取出一支蜻蜓纹样的象生簪,坐到床畔,掌间拢起她墨色缎子似的一头长发,灵巧的绾个髻,簪子插上去。
南潇雪所有的伤痕与绝美,再无遗漏的呈现出来,让她直面,由她去吻。
重新洗了手回来,小姑娘声音很轻:“南老师,得罪了。”
南潇雪很快陷入恍然。
她与伤痛相伴得太久,了解伤痛一如伤痛了解她,很知道怎样钻入骨髓才能痛到令她几欲放弃。而此时她却觉得,世事总是公平,她承受过多少的伤痛,便被馈赠了多少的温柔和欢愉。
她忽然想起,在宁乡看河时,她的肩膀也曾歇过蜻蜓,翅膀颤悠悠的。
不知此时她髻间那支蜻蜓象生簪,是否也真栩栩如生,触须所缀的两粒小珍珠不停摇晃。
直到安常拔下发簪,小心的收回锦盒。
“蜻”谐音情,“蜓”则音似定,古人送这象生簪,多是定情的意味。
安常一向内敛,很多话说不出口,能够承诺的唯有一句:“我知道你是南潇雪。”
“一开始就知道。”
所以你所有的光芒与痛楚,荣耀与疏离,我一并来承受。
******
漫长得好像永远不会过去的夏天,便也那样过去了。
秋天短得如瞬息之间,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,便已套上冬衣,街边的干果店开始飘散炒栗的香气。
这天上午,安常坐在毛悦的纹身工作室里,却没有其他预约的客人。
毛悦抱着台笔记本电脑,紧盯着屏幕眼也不眨。
“我说你……”
安常刚一开口,毛悦立即:“嘘!!!”
安常:……
等屏幕上的时间由“9:59”跳向“10:00”的那一刻,毛悦立刻刷新网页。
仰天长叹一声:“果然没有抽中!”
把脸埋进掌心,好一会儿才抬起,转向安常:“你刚才要说什么?”
“我是说,开演之前倪漫会把vip坐席的票寄给你,你干嘛还和以前一样,又是抢票又是抽签的。”
安常瞥她一眼:“居然还哭。”
“你不懂。”毛悦抽张纸巾,摁了摁眼角:“我以前抢票就是这样,抢又抢不到,抽又抽不中,每次那叫一个悲痛欲绝。”
说着又嘿嘿一乐:“我总得再切身体验一遍以前有多痛苦,才能感受到现在有多爽啊!”
叮嘱安常:“你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跟我女神吵架啊,有什么要吵的,等我拿到票再吵。”
安常:“……我没有要跟她吵架。”
说着背好自己的帆布包站起来:“陪你体验完仪式感了,我得回去工作了。”
“你那素三彩修得怎么样了?”
“快要收尾了,希望罗老先生能满意。”
“你呢?你自己满意吗?”
若放在以前,安常会说她不知道。
但这时她想了想:“我自己很满意,可以说,这是我难得对自己满意的作品。”
傍晚时,安常接到南潇雪电话:“喂。”
她顿了顿才应:“喂。”
舞剧《逐》上次首演后,便因南潇雪受伤取消了所有场次,此番南潇雪伤愈复出,本来舞剧院的意思是,挑以前的老剧目再演一遍。
南潇雪却执意选了《逐》。
安常知道原因,因为《逐》里包含三个超高难度动作,是南潇雪以前从未挑战过的,而她上次受伤又是在《逐》首演热身之时。
南潇雪便是这样的人。
傲慢到极致,竟成了一种近乎稀缺的品质,根本不接受自己世界里存在“失败”这一名词。
上次她因《逐》而铩羽,这次就一定会选《逐》来收复失地。
在她远离舞台的这段时间,柯蘅的人气水涨船高,还有几位后辈舞者声名鹊起。
南潇雪却完全不在意。
这又是她傲慢的另一重体现——舞台是她的天下,她的眼里除了自己,无需看到其他任何人。
如果有一天她跌落,只会是因为输给自己。
舞剧开演在即,排练越发紧凑,南潇雪每每深夜才回来,睡四五个小时便又出发,偶尔睡在舞剧院也是有的。
安常已许久没同她相处过。
这会儿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,反而恍然了一瞬。
南潇雪叫她一声:“小姑娘。”
她不语,南潇雪又问:“晚上要不要来剧场看我们合排?”
“你们今晚要合排?”
“是,院长请了几位退休老教授回来,便想着趁机合排一次,给她们看看。”南潇雪道:“我叫倪漫安排司机来接你。”
安常却道:“我不来了。”
“怎么,对我没信心?”
“不是,就是想把看你复出的第一次表演,留给正式的舞台。”
这时电话那端叫:“雪姐。”
南潇雪应一声:“来了。”
告诉安常:“今晚合排完就可以解散,我应该会早点回来。”
安常的“嗯”字音节发了一半,电话就断了。
握着手机怔了会儿,才放下,踱到窗边。
邶城冬日总不似南方处处缀着绿意,花园里一株银杏,秋天里煞是好看,到这时浅金的叶片早已落尽,只剩光秃秃的树干,似要戳破灰霾的天。
刚才吃过晚饭,罗诚坐轮椅在花园里透气,不知怎地抬起头。
看见窗口的安常,笑着冲她挥了挥手。
安常也冲罗诚挥挥手。
衰败的夕阳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,本以为早已日落,直到这时太阳真的落下去、一点影子也不剩了,才发现四周骤起一阵茫茫的雾,裹住一切。
安常望着楼下罗诚的脸,瞬间又苍老了几分,被天色一同染得灰淡。
好似已坐着轮椅在这里等候了千万年。又还有千万年需要他坐着轮椅在这里等下去。
安常心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:
南潇雪身边的人,从罗诚到商淇,和南潇雪自己一样,也都很寂寞。
******
南潇雪完成了当晚的合排。
倪漫带着司机候在门口,一见南潇雪身影,立即拉开车门
自从上次柯蘅经纪公司闹出那场纷争,商淇便警醒所有人要多加注意。舞剧院也极为重视《逐》的重新开演,排练期间,谢绝所有记者和粉丝。
南潇雪上车后,习惯性阖着双眸。
也许在她心里,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好看。
热闹或喧杂,无论是好是坏,从来没有接纳过她、包容过她,她从未真正在这现世中容身。
手机却开始震动。
南潇雪睁开眸子:“喂。”
安常的声音传来:“喂,南老师。”
南潇雪忽地叫:“停车。”
拉开车门,不一会儿,一张白皙的脸露出来。
倪漫吓一跳:“安常?你等多久了?”
安常笑道:“没多久。”
水乡姑娘皮肤薄,冷空气里冻一阵,鼻尖都泛红。
南潇雪让她坐到身边,把她冰凉的指尖握到手里,又叫司机:“暖气开大些。”
问安常:“不是说不看合排?又跑来做什么?”
安常被暖气一吹,双颊却愈发的透出红来:“来接南老师下班。”
南潇雪瞥她一眼。
她看看前排的司机,又看看副驾的倪漫。
附到南潇雪耳边,才重新说一次:“来接女朋友下班。”
南潇雪本打算绷一会儿,柔和的南方语调撞在她耳廓,却令她没绷住,唇一挑,满脸的冷感便消解几分:“以后要来,先联系我,我可以告诉你准确的时间,别在外面傻等。”
安常只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心里存着个比这样傻等更傻的念头:
一旦南潇雪重新开始练舞,她与南潇雪生活的交集便很少了,总感觉这样等待的时间,也贴上了「南潇雪」相关的标签。
她问:“今晚合排顺利么?”
南潇雪反问:“怎么可能不顺利?”
安常又问:“那,你累么?”
这时南潇雪倒停了停:“累又怎么样?不累又怎么样?”
安常鼻腔里那股冷意还没过去,吸了下鼻子:“记得以前期末周的时候,毛悦每次临时抱佛脚,累得直抓头发,就会冲进超市买好多零食,吃完满血复活。”
她问南潇雪:“南老师,你想吃零食么?少少尝一口的那种。”
南潇雪眼尾瞟过来:“把我当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了?”
安常笑着摇头:“是我这人很笨,没什么安慰人的法子。”
车开到路边一间24小时便利店附近,被南潇雪叫停,转向安常:“那你去买。”
安常问:“你想吃什么?”
“不知道,没怎么吃过零食。”
先前保姆带她时,是没人给她买。后来开始练舞,是一心向着舞台。
安常拉开车门下车。
便利店响起“欢迎光临”的乐声,店员在柜台后倦怠的打着呵欠。现下正是最安静的时分,放学下班的人们早已归家,“夜行动物”们又还没从一场场聚会离开。
安常垂眸望着货架。
“欢迎光临”的乐声再响,她抬眸看去,肩都一僵。
那裹了大衣、戴了帽子口罩进来的纤窈身影,还能是谁?
南潇雪绕到她身侧,清泠的声音自口罩后传来:“我来瞧瞧,你是在给我买你最喜欢的零食么?”
安常不答话,看着她,
她轻摇了摇头,示意没关系。
真的没关系么?安常看了眼便利店门口,角落里的倪漫像只上蹿下跳的猹——这次不是为了吃瓜,而是出于担忧,毕竟南潇雪重回舞台的消息一放出,不知吸引了多少关注。
南潇雪把她注意力拉回货架:“你打算买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安常定了定神:“其实我也没怎么吃过零食。以前宁乡卖零食的少,后来长大了,也没养成这习惯,最多就是大学时,偶尔被毛悦带着吃烧烤,喝咖啡和奶茶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安常指指货架:“这牌子的薯片被人拿得最多,应该不错。”
“你倒聪明。”
只是货架上两个口味销量好似不分伯仲,南潇雪问:“这又该怎么选?”
安常拎起两包:“都要。”
去柜台结账,翻出付款码,南潇雪站在她身边,握着她垂放的另一只手。
她紧张得一颗心似要跃出胸腔,而扫码收钱的店员仍是困倦,甚至没有抬眸向这两位深夜进店的客人多看一眼。
安常拎起两包薯片,和南潇雪牵手走出便利店时,望一眼路边站牌,那里海报已换成了《逐》的预热。
倪漫在门口见她俩出来,才总算松一口气。
等她俩上了车,又一路催着司机开快些,生怕这对小情侣又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,令她在商淇面前小命不保。
回家以后,南潇雪牵安常回房,安常把两包薯片放到书桌,又去解大衣扣子。
南潇雪望一眼,小姑娘白净纤细的脖子露出来,像并不存在于北方冬日的某种鲜甜。
她站在原处还未动,倒见安常向她走来。
垂眸,细瘦手指轻拈起她大衣的扭纹扣,一颗颗解了。
她今日旗袍配一枚雪花压襟,被安常小心摘了,挑开她盘扣的眼神专注,像也在做瓷器修复一类的事。
一偏头,动作却恣意,齿尖一摩,擦在她颈间。
洗过澡,南潇雪墨色的长发铺了满枕,安常握住她纤白手腕:“南老师,你记不记得在宁乡初遇,我对你说过的那个梦……”
南潇雪自然记得。
初见的小姑娘一脸青涩,却细细描述着那靡靡一梦间,怎样拿睡衣腰带去缚她双手。
南潇雪能感到今晚安常的不同。
很害羞,也很放肆,敢于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等风光霁月的谪仙,却肯以臣服姿态,皓腕交叠,呈于自己面前。
本以为荒唐的梦境,此时化作绮旎现实。
直到南潇雪沉沉睡去,安常起身,蜷腿坐到书桌边。
今晚买的两包薯片放在那,已然被她们遗忘。
她们都不是喜爱零食的人。
今晚忽地跑去便利店,和方才那场放肆一样。
都为着她内心那股强烈的预感——
一旦南潇雪重新登上舞台,这般平凡又琐碎的日常,便会离她们很远、很远了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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