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6 章
漆黑的梦里,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,少年直觉这人很帅,他睁大了眼睛,想要看清楚,这人究竟是谁。
月光铺洒大地,他行至张艺面前,深邃的巷子里,男人下半身落在月光里,上半身却隐藏在黑暗中。
只有那线条分明的下颌骨,能看清些许。
对方对着他叫:“爸爸?”
张艺:嗯???
“爸爸,我是你大儿子啊。” 那人道,遒劲有力的手指撩起深灰的衣服,露出里面反光的腹肌。
“噢噢噢噢!”张艺瞬间喜笑颜开:“你是!”
“爸爸,这是我老公呀。”不知什么时候,旁边又站了另外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,他姿态亲密挽住男人,两人的脸都隐没在黑暗中。
张艺嘎嘎乐:“你们是我儿子啊!哈哈哈哈,要幸福啊!”
“但是爸爸。”那个少年往前走了一步,露出他的脸,熟悉的眉眼叫张艺心脏一跳,少年道:“爸爸,我什么都不会,我配不上我哥。”
你哥?
张艺心脏再次一跳,就见那男人也从黑暗中出来。
英挺俊雅的长相,以及看过来那双柔和的眼睛,张艺整个人都傻了,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。
偏生此时那少年还羞红了脸道:“爸爸,哥有八块腹肌,好厉害的。”
他别扭着羞涩冲过来抓住张艺:“你把我也变厉害吧!身高两米,全身肌肉,体力十足,我要反攻!”
“吓!”张艺吓得浑身一激灵,直接从床上坐起来,醒了。
少年蓬松的头发在脑袋上炸开,小脸带着刚从被窝里起来的闷红,但眼神是惊恐的。
新书的人设他借用了两人为原型,梦里面做梦梦到两人的长相,这也很正常。
但为什么他的二儿子想反攻啊!
而且还是顶着他的那张脸反攻!
张艺整个人面部表情麻木。
好半晌,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。
反攻?
这个词好像没出现在张艺的字典里面过,以前是小,不懂什么叫做结婚,但知道那些人开玩笑说的都是他要给宫准淮当媳妇儿。
前一阵子他又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喜欢男人时,自动代入的角色大概因为受到从小到大那些人调侃的影响,他也觉得自己是媳妇儿的角色。
但是,居然还有反攻这个词汇?!
少年神往了一下,如果他哥坐上去自己动的话,好像还蛮带感?
张艺小脸通黄,看了眼时间还早,披了个外套起身就去敲字。
他本人不喜欢自己动手,但他也清楚是自己的心态与其他人不一样,所以就算亲爹禁欲,他的儿子们也不行。
写不出来也要擦边。
这一刻他的期待不似作假,既然二儿子都亲自入梦告诉他这个事情了,他怎么也要在文里面满足一下孩子的愿望。
嘿嘿嘿。
电脑荧幕的反光照在少年脸上,他瓷白的脸庞本是精致,这会儿却咧着嘴角,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,但让人身体发麻的光。
只是这表情普通人做起来或许是猥琐了些,但少年这么做,却让人想要凑上去看看,能不能让少年给他分享一下奇怪的东西。
张艺哒哒哒在房间内一通忙碌,时针指到七点的位置,他还不忘起来,给他哥下面条。
家里没有别的早餐,张艺自己平常也都是靠着面条对付过去。
“哥,早啊。”经过一早上的脑内发泄,张艺看到男人推门出来,一点也不觉得尴尬,甚至还能把昨晚那一瞬间的悸动归于对大儿子的期待。
宫衡霁眉眼深深看他,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眼睛下不易察觉的青黑。
昨晚高兴了一夜,根本没怎么睡。
“早。”疲倦的男人看到少年,还是没忍住被治愈,表情瞬间柔和。
二人一起吃早餐,张艺都已经习惯他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。
饭后两人各自出门。
“真不要我送?”男人知道他今天是去卖股份:“给你安排一个律师?”
他怕少年吃亏。
张艺摇头:“不用了,我能搞定!”
自打当初被长士娱乐坑过一次之后,他就认真钻研过这方面的事情,读书的事情就已经麻烦他哥了,他也要学着成长。
男人点头:“行。”
他暗中派人看着就行:“关于我们的协议。”
宫衡霁主动提及,目光追随着张艺,想要看他的态度。
“我中午应该就能回来,接下来都有时间。”张艺立刻说。
昨晚的那点旖旎他在早上哒哒哒的时候就已经发泄完毕,这会儿提起协议,满脑子都是要读书。
宫衡霁眉头微动,少年的情绪调整非常迅速,他点头,上了自己的车。
少年穿着普通的羽绒服,戴着口罩,脑袋上还扣着一个帽子,或许是有点冷,他怂着肩,姿态看起来是不好看了,但也不容易让人认出来。
在隐藏上,他一向有天赋。
车子稳稳出发,张艺伸手冲着里面做拜拜。
等车子转角而过,看不见时,他立刻把手揣进兜里。
冷。
只放在外面那么一会儿,就冰凉。
回来不到一个月,张艺就已经开始想念京市那边的暖气了。
大年初二,城市里的人少了几乎一半。
地铁上人烟稀少,张艺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,就开始低头玩手机。
“你不知道,他真的退圈了。”停靠的站点,上来了一对情侣,女生从张艺面前走过,听着声音都要哭了。
“哎呀,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。”她的男朋友说着宽慰的话。
“呜呜呜,你不懂,我喜欢他好多年了!”却不想女生情绪更加崩溃,知道是在外面,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压小了,但这节车厢只有他们三人,张艺还是将女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以前喜欢他,但是他全网黑,我们这群粉丝根本不敢冒头,好不容易他以真实的样子出现,全网翻红,却又退圈了。”女生哼哼唧唧。
她男友慌张给她递纸巾:“那要不,我们去他家把他请回来?”
女生瞪了男生一眼。
张艺悄悄看了一眼,就收回了视线。
也不清楚那女生说的是不是他。
没提名字,他不会上赶着去认领的。
“你也姓张,要不你去改名叫张艺吧!”他这边正想说不是自己,就听那边女生提到了自己。
张艺点开手机上的电子书,他还是接着看林黛玉吧。
“哇,你这是在搞替身文学嘛?关键我跟张艺长得也不像啊。”男生脾气很好。
“呜呜。”女生哭:“就是,你长得根本没有他好看。”
张艺:......
下一站到站,地铁停下,又上来了几人,那女生也不怎么说话了。
地铁越往市中心走,上来的人越多还有四五个站着的。
先前还显安静的车厢,也有几分热闹起来。
有一队高中生,约着去市中心玩,压着嗓子在讨论接下来的行程。
张艺起身站到了车厢的连接处,这边人少,只有他一个。
下一站到达,他抬头看了下路线,还要两站才能下。
那对情侣却已经到了目的地,二人一同出去。
女生情绪不高,被男生半掩着,也怕别人看到她哭泣的样子。
“哎。”眼见着从女生衣兜里掉出来个东西,张艺着急开口,又顿了下,不知该怎么称呼。
那两人已经出了地铁,张艺赶紧喊:“小姐姐,你东西掉了!”
这一声有点大,叫旁边的人往他这里看了下,但很快又迅速看向他视线触及的地方。
女生也听到了,下意识立刻转身,然后赶紧把东西捡起来。
地铁铃声响起,她又飞快退出去。
“咔哒。”地铁的门在她面前合上。
女生愣愣往张艺的方向看去,只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,一手撑着地铁的墙,一手拿着手机,是个低头族。
“怎么了?”她男友看她不动,又看向她手里张艺的小玩偶,据说是他们那几个粉丝自己做得,互相赠送,不参与买卖,当个留念。
他女友非常宝贵:“摔坏了?”男生着急问。
“没。”女生拍了拍小张艺身上不存在的灰,摇头:“就是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我老婆。”
男生:......
对于女友喜欢叫另外一个男生为老婆这件事情,他到现在也没适应,但每次听到,心中都不免庆幸,这声老婆叫得不是自己。
简单的小插曲没引起任何变化,张艺下地铁之后,便跟着导航去了拉克。
张父领着私生子进门,他没离家出走之前,张艺很喜欢一个人到这里来呆着。
那时候小,觉得喝咖啡很高大上,是大人才会做的事情,他想快快长大,但是别的咖啡店因为装潢太好,还有服务员虎视眈眈盯着,一直不敢去。
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这家拉克。
只有一个小小的门店,是一个和蔼的大叔开的。
张艺跟着导航走了十来分钟,最终站到一个明亮的铺面门口。
记忆中布置紧凑温馨的店面已经不在,五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。
“你好,请问需要进来喝杯咖啡吗?”里面的服务员瞧他一直站着,便上来询问。
张艺点头,又见他们的收银旁边有个楼梯。
“你好,这边点餐哈。”那名服务员引着他到前台,以前只卖咖啡的地方,这会儿单子上也新增了不少甜品。
张艺要了一杯拿铁。
“好的,楼上坐哈。”那服务员引着楼梯向他道。
楼梯有些狭窄,布置属于小清新。
上了二楼之后,视线陡然开阔,大大的一面落地窗,还有清雅的环境。
竟是真的变成了一个适合谈买卖的地方。
“小艺。”窗边小隔间里,娃娃脸的张业看到他,起身招手。
那张脸上带着笑,若不是清楚他的人,大概会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小可爱。
为了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,这人居然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。
“你选的地方很好。”张业很是殷勤:“想吃什么?他们这里居然还有甜点。”
“不用了,直奔主题吧。”
大年初二的天气很好,咖啡店二楼望着窗外也不自觉让人心旷神怡。
分明这里不是高层,却又觉得好像视野非常宽阔。
股份买卖的合同很快,更何况张业还带了律师。
对方假惺惺地说想以高于市价的价钱卖给他,他一提出来,就改变了张艺本来的打算。
“好。”
有便宜不占,王八蛋。
张业喉头一卡,似是没想到他这么轻松答应。
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,但真要高价买,他心中又难免舍不得。
最后也没高多少。
张艺看着他给银行那边打电话,他的手机收到进账消息,才将转让的合同一签,起身离开,不再看这个小说的主角受。
“小艺,六月一号,我结婚,你会来吧?”临了临了,这人还要恶心他一下。
张艺半点不想跟他多沾惹,拿钱跑路。
张家这些年发展得很好,要不怎么说没有良心的人才能挣大钱呢。
他现在卡里面瞬间多出来一大笔钱,张艺站在街边上,神色轻松。
视线扫过往来的路人,人生从没有一次觉得是这么的轻松。
他这会儿不太想回去,便顺着街道转了转,瞅中一家花店,打包了九十九朵红玫瑰。
“帅哥,需要这种小灯泡吗?现在女孩子比较喜欢这种哦。”店员向他推荐最近的爆款。
张艺便又挑了一份,还是九十九朵,是网上非常流行的打包方式。
“各要一份,谢谢。”
店员愣了下,瞧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,默默转身去包花。
大概以为这是某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吧。
张艺无所谓,抱着两束花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。
更引人注目些。
他路边叫了个出租车,又去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些零食和面包,想要拿果酒的手顿了顿,最后转向一边的唯怡豆奶。
“师傅,去南郊。”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绕在出租车里。
那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下他那两束特别大的花,还以为是去送女朋友呢,没想是去墓园。
也不定,万一他女友没了呢?
这么一想,这小伙子更可怜。
南郊那边有C市最大的墓园,那边临一条大湖,沿着大湖边建起来的墓园,种了不少树木。
而且那头还有个火葬场。
城市开发没往那边规划,处于乡镇地带,城里往那边打车去的,基本都是上坟。
张艺给男人发了个消息:【哥我中午不回去吃啦,咱们合约傍晚的时候签吧!临时有点事。】
宫衡霁盯着他发过来的消息,唇角勾笑:【好,注意安全。】
然后抬头冲对面的人道:“继续。”
对面的律师跟上:“根据婚姻法,宫先生与张先生婚后,你们的财产......”
直到从男人的办公室里出来,这名律师的脑子都是懵的。
他是宫衡霁的专属律师,这辈子不会再服务其他人,自打被聘用过来后,就一直跟在宫衡霁身边,亲眼见识过男人的冷漠之后,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会帮着他起拟结婚协议。
哪怕这份结婚协议是真正的交易内容呢?
是协议结婚的协议呢?
这协议起得,就他上班这么多年,这是男人最吃亏的一个协议。
真是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那个张先生算了。
电梯门关上,律师缓缓吐出一口气,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运气能见一见这位张先生。
能让这位冷面工作狂如此温柔对待。
律师刚走,助理便推门进去。
“先生,C市这边有好几家的合作方想见您。”
宫衡霁这次过来,是带了自己的私人团队的。
而且连保镖都安排着,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。
他出去见张艺自然也是偷偷的,一边怕给张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,一边又跃跃欲试睡在了人家里。
“还有老宅那边的电话也打过来了。”助理又道。
“他们怎么说?”
助理小心回答:“宫长松和宫长荣两家,送去国外,不得回来。”
“不用管,等警察处理吧。”
“好。”
宫家一个大家族,也不是好管的,宫衡霁是杀出重围才坐上这个位置,手里没权的时候人自然会伪装,等权力到手,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再一个个的削。
出租车开得飞快,但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南郊。
张艺说了入口,车停下后便付款抱花就走。
华国人逢年过节的,都不会忘记自家的长辈,他来的时间还早,这南郊的墓园里就已经有了不少人。
张艺的母亲居住在靠近湖边的角落。
风水好,旁边就是竹林,还清净。
这里不是什么有钱人的专属墓园,往来的人非常多。
现在国家不让烧纸钱,来这里看望的基本都带着花束。
但人家买的花束都是墓园外面卖的那种菊花,只有张艺,抱了两大捧红玫瑰。
看得路人们一愣一愣的。
“妈妈,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要送玫瑰啊。”小孩儿没有分寸,当着人的面就问出来。
他妈妈拉着他,张艺却探出脑袋去:“因为我妈妈喜欢玫瑰花。”
小朋友没想到花后面的大哥哥会忽然回答他的问题,害羞得躲到他妈身后去了。
那名年轻的妇人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张艺便致意一下,躲开人群往前走。
一路踩着人们好奇的眼神过来,张艺把先把零食放下,再把两束玫瑰花摆好,而后用装零食的塑料袋垫着,一屁股坐下。
这个角落的位置非常好,后面那丛竹林挡了再后面的墓,这里又是最靠近湖的那排,前面几乎没人来。
何况宋薇女士的墓房两旁还种了松树,长得不错,葱郁茂盛。
张艺坐在那儿,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。
“妈,给你买了两束花,一束是你以前喜欢的那种,另外一束是现在的心花样。”少年的眼睛里带着思念,絮絮叨叨诉说着自己这五年的经历。
“不是我不想来看你,实在是没有时间来。”少年苦笑一下:“那会儿也怕我来了被人发现,到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。”
娱乐圈五年的生涯,五年里,张艺每一次上网,只有又关于他的消息,那评论里群魔乱舞,从来不缺那些叫嚣着要给张艺泼粪水的人。
而且就算是现在,网络上一搜,张艺遗照,都能出现好多个不同的版本。
全是网友自发P的。
他想他妈应该是知道他这五年怎么过来的,要不怎么说人死后灵魂四处走,知道的东西更多呢。
但张艺还是捡了些并不那么负面的话与宋薇说。
墓碑上的女子时光停留在二十多岁,那个时候的人结婚早,现在看着还是个小姑娘。
“但是。”少年脸上的表情神奇地笑了下:“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喜欢我。”
地铁上遇到的那个女生,可不就是证据?
张艺扯开一袋薯片,拿一片出来递给墓碑上的人,问:“你要不要?新口味,黄瓜味儿的,你绝对没吃过。”
竹林里传来沙沙的声音,张艺就把那片薯片放在了边上,然后又把手上这袋拆开的也放上去,看看自己两手空空,他又伸进去抓了一把。
吃得嘎吱嘎吱响。
“对,我还没跟你说。”张艺对着那照片上面容精秀的女子笑起来:“我把你留给我的股份卖给张家了,我单独出来立户了!”
“你不会怪我吧?”张艺皱着眉头说:“主要我上次出车祸,意外发现这里居然是一本小说。”
他现在说起来都还觉得很神奇,自己的世界观就是在那一刻坍塌的。
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,张艺打一开始就信了的,可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按照那小说剧情在走。
“我感觉那50w跟张家有关,不然怎么那么巧就在我身上传这样的黑料?”张艺解释:“所以我觉得张家我是不能呆了,任何牵扯都不行,最好老死不相往来。”
“你不会怪我吧?”他又问,可见忐忑。
少年在这里絮絮叨叨,外面上坟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。
等他絮叨完,带过来的零食也吃的差不多了。
张艺提出买来的大唯怡,噘嘴像个小孩儿一样撒娇:“本来买来是想跟你一起喝的,但我忘了买杯子。”
风吹起地上的灰尘,扬了张艺一脸。
少年哈哈笑出声。
还是给开了,往墓前倒了许多:“这个好喝,妈你多喝点。”
然后自己也抱着唯怡瓶子,吨吨喝了两口。
最后实在喝不下,他把盖子盖上,又放到墓碑前。
“我知道你不会嫌弃你儿子喝过,就给你放在这里啦!”张艺站起来,又把垫屁股的塑料袋压在边上。
而后重新戴上口罩,挥挥手,步姿潇洒。
“对了,我也要订婚了,他......”少年目光微怔,哦对,他还不知道他哥叫什么名字来着!
“嘿嘿,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,但我觉得是个好人。”张艺悄悄指了指那瓶留下来的唯怡:“我原本想买酒来陪你喝,但他说我还小,喝酒不好,所以就改成饮料啦!”
“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怪我!哈哈!”少年迅速往前走去,那心虚又匆忙的背影,就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一样。
像小孩儿,像小孩儿做错了事情,被家长追赶一般。
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宋薇女士说清楚了,张艺匆匆走出墓园,直到迈出最后一步,脸上忐忑的表情才放松下来。
“大叔,我在墓园里留了点小零食,不好意思哈。”他走到守墓人那边道:“我还留了个塑料袋,但零食都开了,可能不好收拾,麻烦了。”
“支付宝到账,一百块。”伴随着他的话,那收款的声音在守墓人的小房间内响起。
大叔笑着说:“没事,回头我去收拾就行。”
“哎,我还留了两束玫瑰花在那儿,也麻烦你帮忙看下哈,等花谢了再扔。”
“好。”大叔也没问他为什么要放玫瑰花。
有了这话,张艺才稍微放心。
这种不是私人的墓园,他们这些来看望亲人的,最怕就是前脚把东西放在这儿了,后脚外面那些卖花束的摊贩就进来捡走,进行二次售卖。
毕竟黑心的才能挣大钱。
彻底出来后,张艺拿出手机app开始打车。
结果等了十几分钟都没人接单。
周围来来往往都是来看望亲属的人,但没有一个司机会接这么远的单子。
谁上坟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啊?
也就他了。
【在哪儿?】正好这时他哥的消息发来。
张艺发个哭唧唧的表情:【在南郊,打不到车。】
宫衡霁秒懂他现在的位置。
他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::【要不我去接你?】
张艺看看自己现在的位置,又想想还埋在里面的宋薇女士。
拒绝:【不用,我打个专车吧。】
多付钱,总会有司机接单。
【行。】宫衡霁失落,错过一个看丈母娘的机会:【注意安全。】
【好。】
等坐上车,又回到欣欣花园时,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。
少年自觉自己今天收益好,还卖了那么大一笔钱,不出去吃一顿都对不起他的钱包。
所以什么都没买。
三楼的小洋房安安静静,看来他哥也还在忙,正好回去先洗个澡,刚刚那墓园里的风可大,他身上全是灰。
张艺踩着夕阳的线条上楼。
“哥?你在外面做什么?”少年走到二楼与三楼的中央,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。
宫衡霁听到他的声音,放下手机,一脸无奈。
张艺近了些,才看到他脚下放着的东西。
好多玫瑰花,火红火红的,跟他今天买来送给宋薇女士的一样。
而且不只是红玫瑰,还有其他品种。
男人站在这一堆玫瑰里面,不显局促,倒衬得他更加华贵。
“忘了我没钥匙。”宫衡霁略带无奈。
算好了时间,算好了惊喜,没想万事具备,只欠钥匙。
张艺意识到什么,微微张大眼睛,鼻子也有点酸涩。
“哥你这是......???”
“求婚。”男人坦坦荡荡,也正是因为坦荡,更显得理直气壮,仿佛他就该跟张艺求婚,两人就该是一对儿一般。
“哪有人求婚是在家门口的啊。”张艺说着就有了哭腔,感动得无以复加:“而且我们不是协议吗?等我入学之后,就用不着了呀。”
少年无意识扭着手指,斜下的夕阳光落在他的身后,张艺小脸微红,一双眼睛里有湿漉漉的莹光闪烁。
误入凡尘的仙子似乎有了期待。
宫衡霁眼神微暗,道:“订婚之后,我不能随意解除。”
他知道少年眼睛里的感动不是爱情,强压着自己的冲动解释:“一个公司的管理者如果感情波动大,会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。”
张艺感动的脑子顺着他的思维想了下,很是赞同,虽然不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要将订婚进行到底,但张艺还是很开心。
他看着那地上的花儿们,道:“哥,那现在这些东西,是不是也是为了表现我们很恩爱?”
以后就算有媒体挖到料,也会觉得他哥重情重义。
宫衡霁:......
你倒也不必如此举一反三。
有时候他觉得少年是喜欢他的,因为情绪与表情做不了假,除非他这五年在娱乐圈内演技提升飞快。
但有时宫衡霁又觉得少年对他也不过平常,不是他,换成另外一个人,他也会如此表现。
没等到男人的回答,张艺自己却是想清楚了。
他上前开了门,闻着花香,整个人心情愉悦。
宫衡霁无奈,弯腰抱花进门。
这里的花比张艺买的那两束还多,他在后面又跟着抱了一怀抱。
整整五束花摆放在客厅,也是个非常壮观的景象。
张艺开心地拿出手机拍照:“我要将今天记录下来。”
这样的日子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。
少年像是一只蝴蝶,在花香里面跳跃。
宫衡霁这个想要求婚的策划者,在一边受到冷落,节奏全被打乱。
关键他现在也在思考,这个求婚,到底还要不要进行下去。
会不会吓到少年。
少年看到花束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旖旎的期待,他满眼的高兴只是因为这是礼物,不是玫瑰花,哪怕是别的,甚至宫衡霁认为,他就是去外面随便拿个垃圾袋回来,这样敷衍的东西送给张艺,少年都能像现在这么开心。
还是,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啊。
“哥,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吧!”男人正想着如何勾搭,少年转头就提出了要求。
宫衡霁眸光一闪:“好。”
“我来定餐厅吧,这两天辛苦你了。”
张艺摆摆手:“不辛苦,而且我今天还赚了不少,我请你吧!”
“好了,这点事就不用跟我抢,本来今天也是咱们俩确认订婚关系的日子来着。”宫衡霁揉了揉张艺的头发。
少年乐呵呵地想了想,点头。
他想请客还是等以后吧,不然待未来他俩的订婚时间被扒出来,让媒体知道他哥订个婚都是由他请的客,大概对他们公司的影响也挺大。
张艺回头又嗅了嗅这美丽的花儿们,神清气爽。
“晚上出去冷,加个围巾吧。”少年颠儿颠儿又回房间去,拿出来了两个围巾。
“这个还是那天哥你借给我的,正好现在你可以用。”
“嗯。”宫衡霁伸手接过那条灰色的围巾,出去半个多月,这上面沾满了少年的气味。
过年期间,虽然不让放鞭炮,但街道上关于过年装饰却每年都没落下。
昨天跟今天白天都没注意到的事情,张艺这会儿坐在车子上,却觉得外面哪儿哪儿都一片红彤彤的。
喜庆。
适合订婚。
“去吃中餐?”宫衡霁定餐厅之前,询问张艺。
少年点头:“好。”
他不是很喜欢吃西餐。
司机开车来到的位置是一家私人小厨房。
果然大佬选择的地方总不可能接地气。
“虽然这是我们的订婚宴,但只有我们两个人,让你受了委屈,所以挑了一个环境好的,算是补偿。”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,主动解释。
张艺点头:“谢谢哥。”
他倒不是觉得这家店跟自己有多么格格不入,他只是认为其实没有必要这么铺张浪费的。
两人又不是真的有感情才订婚。
入座后又点了不少好吃的菜。
张艺非常感动,然后体贴告诉男人:“哥,你等我两年,到时候我主动悔婚,绝对不让你沾上一点黑料!”
他自己却是无所谓,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被黑过来的,早已经习惯成自然。
处于兴头上的宫衡霁:......
你这泼凉水的姿势也不是这么泼的。
他按捺住,笑:“好。”
还以为少年听懂了呢,没想还会举一反三。
他需要是主动退婚吗?不,他需要的是结婚。
22岁,初初成熟的少年,让他领了采撷证,进行合法采撷。
张艺确实是这么想的,他不想放弃读书的机会,所以不管是结婚订婚还是认干兄弟,张艺都绝无二话。
但人家帮了他,他也不能忘恩负义,既然他不能染上感情的黑料,那么就由他来执行。
让男人清清白白退出这段交易的订婚,到时候他再在舆论上操作下,说不定还能为男人赚取一波关注。
多好的事情!
少年越想越开心,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帮到了男人,等菜上来后,公筷就被他占用,一筷子一筷子往男人的碗里夹得欢快。
“哥,你吃,辛苦了!”少年眼睛亮晶晶。
宫衡霁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,不过没拒绝这投喂上来的食物。
他本还觉得两人就这么订婚,什么东西都没有,会让少年受委屈,可现在看,只要能上学,小兔子根本就不觉得委屈。
“关于读书,你想在哪儿读?”宫衡霁按下他夹菜的手,转移注意力。
张艺默了默,放下筷子小心翼翼问:“我去公立会不会很麻烦?”
他这样的情况,公立还会收吗?
事实上公立更简单一些。
九年义务教育,少年初中都还没毕业,甚至都不需要疏通,少年自己就可以去问,然后回去插个班,很是轻松。
比私立简单,私立需要欠人情。
宫衡霁犹豫一下,他想让少年读私立。
好的私立不说教学内容与条件,里面的学生家境都不错,他可以直接安排一个实力前排的,不用遮掩他与少年之间的关系。
但公立不行。
公立若是引起轰动,学校可以不要你,而且还会引起学生躁动,指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。
好不容易才跟少年搭上关系,宫衡霁不想因为这个关系让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顶多他在这边多放点保镖算了。
“不会。”他思考那么多,实际上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一两秒。
张艺忐忑:“真的不会吗?”
“放心,不会。”看他这么单纯地相信自己,宫衡霁想他也是没有办法,他有那么多的事情,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在少年身边。
况且少年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格,他也不需要二十四小时的黏腻。
没有办法每天都在一起的情况下,少年这副样子,就非常容易被拐跑。
他若不出手,回头可能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。
至于这个监护人这个谎言,就看什么时候爆出来吧。
最好结婚之后再爆。
以少年那谨慎的性子,也不是没可能。
“那我可以回去以前的初中读书吗?”张艺很是紧张。
“好。”宫衡霁点头:“四中?”
“嗯。”张艺眼神感激,真是恨不得把他哥当成菩萨给供起来了。
等吃完饭后,他自己主动提及:“那哥我们什么时候签协议啊?”
要不是现在还在放假没开学,张艺已经想马上就去初中呆着了!
“嗯,现在就可以。”
“我带笔了!”少年急匆匆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摸出来一支笔。
肉眼可见的急切。
比以前鲜活不少。
“好。”宫衡霁便把白天拟好的协议拿出来:“你看看有没有问题,没有问题就签约吧。”
张艺认认真真看了一遍,虽然信任他哥,但签协议这样的事情,张艺依旧认真。
“没问题。”协议里写了两人的订婚关系,以后有需要双方对外都需要承认是未婚夫夫。
只有一张,倒是简单。
一式两份,两人各自签署。
男人的字体遒劲有力,潇洒如风,一手草体写得流畅。
张艺只认出来一个宫字。
还有些许疑惑,他在这本书里面,跟宫家的缘分就这么高吗?
二人吃完饭,一起出门。
刚走下楼梯,就见对面一个大肚子事业有成的男人瞧见他哥双眼一亮,过来打招呼:“宫先生......”
但他还没等靠近,不知道从哪儿过来一个保镖把人拦住。
“宫先生,我......”
那人着急,男人护着张艺,敛起一身的温柔,冷漠又疏离。
“你好,有什么事请先预约。”那日在机场见过的助理也出现了,把人拦住。
张艺满头雾水,他一脸懵逼看他哥的脸。
硬朗,疏离。
散着漠视的气息,却把他护在里面。
“哥?”他轻轻发出一个声音。
你身边的人怎么都在?这个要上来打招呼的男人是谁?
你姓宫?
这些话都没问出来。
他隐隐有个预感,却又觉得不可思议。
是彗星撞地球了?他的想法才是真的。
但想想当初在绿山湖,那个特意建起来的菜市场,还有刚刚那个男人的激动,激动中带着卑微的讨好。
张艺认识那人,C市的名流,高张家不知多少个段位。
可以跟宫准淮家平起平坐的那种。
上车之后没有外人,张艺第一件事便是抓着男人的胳膊问: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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