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3 章 好得很
赵蓁自从回宫之后,便得了风寒,没再出过门。
而这段日子,宁晚晴除了去探望赵蓁,便是忙着准备宁暮与宁颂回京一事。
十日很快就过去了,到了西凛军回京的这天,宁晚晴早早起身去了常平侯府。
黄若云如今害喜有些严重,但依然想着亲自去城门迎接自己的公公与夫君。
宁晚晴扶着黄若云,迈出了常平侯府的大门,“嫂嫂,你慢点走,别着急,我们时间充裕。”
黄若云却道:“你还不知道你兄长么?他必然是急行军回来的,八成会比预定的时间回来得早,我们若是去晚了,只怕他们就被迎入宫了。”
宁晚晴笑了笑,道:“放心,今日是殿下去城门亲迎,若他没见到我们的身影,定然会想法子拖延时间的。”
黄若云忍俊不禁,笑道:“也就只有你,敢这般开太子殿下的玩笑。”
一旁的侍女们也抿唇笑起来。
宁晚晴与黄若云很快便上了马车,因为黄若云有了身孕,车夫驾车也是小心翼翼的,不敢有任何颠簸,待马车徐徐穿过长街,上了京城主道之时,这才发现,主道末尾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。
宁晚晴伸手抬起车帘,往外面瞧了一眼,只见街道两旁已经挤满了百姓,百姓们有的手持鲜花,还有的抱了个竹篮,里面装了不少饼饵点心,还有不少孩子们,骑在父亲肩头眺望。
宁晚晴放下车帘,诧异地问:“今日怎么这么多人?”
黄若云笑笑,“从前不也是这样么?百姓们感念公公和夫君一直驻守西域,所以每次他们回京,百姓们便会自发聚集到城门迎接。”
宁晚晴会意点头,她知道靖轩帝忌惮宁家,但却没想到,宁家在百姓们的心目中,居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。
宁晚晴道:“让车夫小心些,切莫撞到了百姓。”
慕雨听罢,便立即去了前面交待车夫。
马车之外,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句,“那不是常平侯府的马车吗?”
百姓们本来候在一旁,听了这话,便纷纷侧目过来——
一名年轻伙计忍不住道:“常平侯府的马车理应很气派才是啊!这马车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……”
旁边的老叟白了他一眼,道:“你懂什么?宁侯爷是出了名的节俭,在军中也与士兵们同吃同住,家训如此,这才能养出宁将军那样的好儿郎!”
“谁说宁家只有好儿郎?”卖面饼的大娘听了老叟的话,便不乐意了,道:“宁家还出了一位太子妃呢!”
大娘的话获得了身边不少人的附和,抱着孩子的妇人插嘴道:“这宁家少夫人与太子妃也是不易,常年见不到亲人,这马车想来也是去迎宁侯爷与宁将军回京的吧?”
此言一出,众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老叟高呼一声:“咱们让一让,容常平侯府的马车先走!”
百姓们听了,便自觉让到了一旁,原本拥挤的街道,硬生生腾出了一条路来。
车夫见状,顿时喜出望外,连忙催马前行。
宁晚晴见马车忽然快了起来,便觉得奇怪,思云笑道:“姑娘,百姓们知道咱们是去城门迎侯爷和将军,都在为我们让路呢!”
宁晚晴与黄若云对视一眼,两人心中都有些感动。
宁晚晴索性撩起车帘,向窗外看去,只见马车走到哪里,哪里的百姓们便自觉让到街道两边,无人命令,更无人指挥,仿佛是一种潜意识在牵引所有人。
方才抱孩子的妇人眼尖,她看到马车车帘撩起了一角,顿时“哇”了一声,语无伦次道:“快看!你们快看!马车里的人,是不是太子妃呀?”
众人循声看去,顿时眼睛放光。
“气质那么高贵,一定是太子妃吧!?”
“是呢是呢!与宁将军还有几分相似呢!”
“太子妃居然也来了!太子殿下是不是也会来啊?”
“太子妃生得可真美啊!”
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,宁晚晴见众人发现了她,索性不遮掩了,便大大方方地同百姓们招手,笑着回应:“多谢各位让路!”
话音未落,百姓们更激动了,不少人招手回应,高呼参见太子妃。
马车没花多少时间,便到了城门附近。
赵霄恒与不少官员都立在城门不远处,百姓们也翘首以盼,等着西凛军入城。
马车缓缓停稳后,宁晚晴便扶着黄若云下了车。
“嫂嫂,你看,他们还没到呢。”
黄若云这才松了一口气,道:“你不去太子殿下那边?”
宁晚晴笑笑,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赵霄恒,轻声道:“不了。”
此刻的赵霄恒,立在百官之前,一袭太子冠服,衬得他越发丰神俊秀,神采飞扬。
而等待中的赵霄恒,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,下意识回过头来——
宁晚晴立在城墙脚下,日光照得她的皮肤几近透明,乌发雪肤,红唇贝齿,笑得清淡而优雅,遇上他的目光之后,还俏皮地眨了眨眼。
赵霄恒的唇角也不禁勾了起来。
不多时,城外便响起了号角声,这号角声庄严中又肃穆,声音透过城墙,徐徐传到众人耳朵里,让在场之人都不自觉站直了身子。
礼部尚书田升压低了声音道:“殿下,到了!”
赵霄恒微微颔首,他下巴微扬,立在百官前静候。
须臾之后,厚重的城门徐徐开启,城外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如惊雷滚动,气势逼人。
士兵们手持长矛,身披银甲,在日光下逐步挺进,他们虽然连日赶路,但到了城门口,精神却更加抖擞,而常平侯宁暮,驾马走在军队的最前方,他驱马向前,到了城门口,才勒马止步。
宁颂跟在宁暮身后,他看准时机,抬手下令,士兵们便也跟着停下了脚步,长矛一竖,原地候命。
他们身上银色的甲胄,在日光的照耀下,闪着冰冷的光泽,与这金戈铁马的热血之风相比,京城风物的富丽浮华,反而逊色了几分。
宁晚晴是第一次见到大军班师回朝,更是第一次见到原身的父亲。
更准确地说,也是她的父亲。
她立在人群之中,一目不错地看着远处的宁暮与宁颂,他们远远地下了马,一前一后地入了城门,按照规矩过检之后,便信步向赵霄恒等人走来。
宁晚晴这才看清宁暮的样子,他身材健壮,穿上盔甲之后,也比旁人魁梧两分,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,但看起来却炯炯有神。
宁暮走到赵霄恒丈之外,便已经抬手取下了头盔,他不过天命之年,但两鬓已经斑白,只见宁暮向前迈了一步,正要单膝跪下,几乎同时,赵霄恒伸出手去,将宁暮托起,道:“侯爷一路辛苦,不必多礼了。”
宁暮却道:“多谢太子殿下,但君臣有别,礼不可废。”
于是,宁暮便依照规制,向赵霄恒行了一礼,沉声道:“微臣宁暮,携西凛军精锐,叩请殿下圣安。”
宁颂跪在其父身后,也是身姿板正,态度虔诚。
赵霄恒道:“两位免礼。”
说罢,再次上前扶起宁暮。
两人靠近之时,宁暮下意识抬头,不动声色地看了赵霄恒一眼。
他许久未回京城,即便回了也不一定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病恹恹的太子殿下。
故而,在宁晚晴嫁入东宫之前,他一度有些担心这场婚事,所以还遣了宁颂回来询问宁晚晴的心意。
虽然宁晚晴最终还是嫁入了东宫,但宁暮始终有些放心不下。
而今,也是宁暮首次近距离观察赵霄恒,只见他眉目清朗,气度高华,不由得心中满意了几分,“多谢太子殿下。”
赵霄恒含笑道:“这些年来,侯爷驻守边疆,于国有功,应该孤向你才是。”
宁暮不可置信地看了赵霄恒一眼,却见他眼神真诚,没有一丝靖轩帝多疑的影子,不禁有些高兴,道:“为国尽忠,是微臣的本分。”
赵霄恒笑了笑,“侯爷日夜兼程而归,想必是舟车劳顿了,但父皇挂心西域的战况,故而还请侯爷先行入宫一趟。”
宁暮点头,“殿下言重了,本该如此。”
赵霄恒朗声道:“田大人,安排下去,为侯爷和宁将军开道!”
田升躬身一揖:“是!殿下。”
庄严的礼乐响起,赵霄恒与宁暮先后上马,率领着西凛军精锐,浩浩荡荡地入了城。
宁暮骑在马上,一入街道,便见道路两旁人山人海,百姓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,还有人为士兵们送上鲜花,西凛军走到哪里,欢呼声便响彻云霄,这让不远千里回京的西凛军士兵们,也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腰杆,自豪地迈步前行。
宁暮没有想到,今日居然有这么多百姓来迎接西凛军感慨之中,又有些意外——
曾经他回京面圣时,靖轩帝即便来迎,也会当面言语敲打一番,更不会允许有这么多百姓前来围观,而今次的安排,却让整支军队备受鼓舞……难不成是太子安排的?
宁暮想到这里,目光下意识投向右前方的赵霄恒,赵霄恒感知到了宁暮的关注,便索性转过头来,道:“侯爷,今日的京城,是不是格外热闹?”
宁暮立即敛了敛神,忙道:“是……微臣也没有想到,会有这么多人……”
赵霄恒知道宁暮心中在想什么,便道:“西峡一直对大靖虎视眈眈,北僚进攻我们之时,西峡趁机发难,是宁侯爷亲自率兵击溃了西峡主力军,这才守住了西域,百姓感念侯爷的辛苦,也是应当的。”
宁暮面上皱纹舒展开来,道:“多亏了官家和殿下信任,只要微臣还有一口气,便一定会守住西域,不让西峡犯我大靖疆土。”
“侯爷大义!”赵霄恒放慢了缰绳,凑近了几分,低声道:“侯爷此次回京,也可多花些时间陪陪家人了。”
宁暮会意,向他目光所指的地方看去,只见不远处,宁晚晴正护着黄若云站在角落。
四目相对,宁暮微微怔了一瞬,随即露出笑容。
宁晚晴静静福身,遥遥地行了个礼。
宁暮见宁晚晴一身常服,便知她今日并未以太子妃的身份示人,只轻轻点了点头。
宁暮收回目光,默了片刻,道:“微臣这些年来,南征北战,对小女疏于管教,晴晴……太子妃在东宫若有什么做得不恰当的,还请殿下多多包涵。”
赵霄恒理了理缰绳,淡笑道:“晴晴不但在东宫深得人心,放眼后宫之中,为人处世也有口皆碑,侯爷大可放心,这几日,孤会让她回家小住几日,与侯爷共聚天伦。”
听到“小住几日”,宁暮终于露出了笑容,道:“甚好,多谢太子殿下。”
“一家人,不必客气。”赵霄恒说罢,便微微点头致意,驱马上前了。
宁暮又打量了赵霄恒的背影一番,倒是越看越满意。
-
福宁殿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一阵咳嗽声,打破了午后的平静。
李延寿连忙走了过来,给靖轩帝递上了手帕,道:“官家怎么还是咳得这样厉害,要不要再传御医来看看?”
靖轩帝接过手帕,掩唇又咳了几声,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:“太医院那些个人,就会让朕放宽心静养,开的药是一副比一副苦,却丝毫没有作用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李延寿安慰道:“官家莫急,病要好起来,总得花些时日的……”
靖轩帝淡淡道:“只怕朕没有多少时日了。”
李延寿一听,面色变了变,道:“官家正值春秋鼎盛,又是天下之主,万岁均安,何出此言呢?”
靖轩帝笑了声,道:“万岁也好,千岁也罢,不过是权力之下的自欺欺人罢了,百年之后,谁不是黄土一捧?”
李延寿张了张嘴,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自宋家翻案之后,民间对于玉辽河事件讨论得沸沸扬扬,还有不少文人也对朝廷当年的误判不满,口诛笔伐不绝于耳,靖轩帝便在那个时候一病不起,几乎所有的政务,都落到了赵霄恒的肩头。
靖轩帝放下帕子,缓缓坐直了身子,问道:“近日,御书房那边如何?”
李延寿躬身答道:“回官家,太子殿下每日下朝,第一时间便去了御书房,常常待到深夜才离开。”
靖轩帝轻轻哼了声,道:“默默无闻那么多年,朕还当他真是个听话的。”
李延寿不敢答话,只能眼观鼻鼻观心,静静听着。
靖轩帝默了片刻,道:“罢了,朕也累了,他还年轻,正是历练的时候。”
李延寿听罢,温言笑道:“官家,如今太子殿下勤政,乃是您教导有方,您如今就安心养病吧,一定能早些好起来!”
曾经,无论是前朝政务,还是后宫是非,靖轩帝都要牢牢抓在手中,但这段日子,他几乎放下了一切事务,又将民怨隔绝在外,虽然身子不好,但精神上却轻松了不少。
他无声笑了笑,目光下意识转向角落里的那把油纸伞,悠悠道:“朕的病好与不好,倒是没那么要紧了。对了,宁暮到哪儿了?”
李延寿想了想,道:“此时恐怕已经快到宫门口了。”
靖轩帝点了点头,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,李延寿连忙扶住他,“官家小心。”
靖轩帝站稳了脚步,沉声道:“朕也许久没有见到宁暮了,走罢。”
李延寿稳稳拖住靖轩帝的胳膊,扶着他出了福宁殿。
靖轩帝如今的体力不济,已经无法走到御书房,于是龙辇随时恭候在外。
待上了龙辇,靖轩帝徐徐抬眸,放眼看向无垠的红色宫墙,这宫墙一重又一重,将权力的中心层层围住,也不知是拥护,还是枷锁。
“李延寿。”
李延寿走在龙辇一侧,听到呼唤立即躬身附耳,“官家有何吩咐?”
靖轩帝幽幽问道:“外面的人都想进宫来,你说,这宫里,会有人想出去么?”
李延寿思量了片刻,笑着答道:“如今娴妃娘娘统领六宫,井井有条,且这皇宫里,什么好东西没有?怎么会有人舍得离开?”
靖轩帝却摇了摇头,道:“你这个老东西,如今也不说实话了。”
李延寿干笑两声,只当听不懂靖轩帝的话了。
龙辇走得不紧不慢,稳稳当当,午后的阳光穿过繁复的华盖,照在靖轩帝的身上,清风缓缓吹来,让许久没出门的他,惬意了不少,没过多久,他居然睡着了。
李延寿服侍靖轩帝这么多年,从未见过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睡着,那身子歪斜,靠在椅背上假寐的样子,看上去似乎老了许多。
到底是个普通人啊,李延寿这般想着。
龙辇很快到了御书房,而赵霄恒与宁暮等人,已经候在此处了。
李延寿对宫人们示意,宫人们便缓缓放下了龙辇,轻微的震动声,将靖轩帝吵醒,他缓缓睁开了眼,便见赵霄恒与宁暮等人皆跪在自己眼前,顿时怔了一怔。
他病了之后,也许久没有见人了。
靖轩帝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,才开口道:“平身罢。”
赵霄恒站起身,主动上前搀扶靖轩帝,而靖轩帝却不肯让他扶,坚持自己迈入了御书房,短短几步路,他走得吃力,李延寿眼疾手快地将他引到龙椅前坐下,靖轩帝这才提起精神,扫了众人一眼。
“宁暮,别来无恙。”
宁暮越众而出,道:“托官家的福。”
靖轩帝凝视他一瞬,却见宁暮虽然头发花白,但身姿依然矫健,一如当年出征之时,他幽幽笑道:“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,不但能协理六宫,还能助太子翻案,真是好得很啊。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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