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0 章 多情糕
嘉元帝第一日接见大梁使臣,都是些提前准备好的礼数,总归是极其枯燥和无趣的。
裴佑若还是那个所谓的太常寺少卿,怕是要忙上一忙。只可惜他现在又成了京兆府尹,便是与这样的事毫无瓜葛。
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,垂着眸,想到了清晨白先生的话——
“这位大梁的六皇子,性子阴沉,是几位皇子中最阴晴不定的一位,小主人若见了,当小心才是。”
裴佑并未放在心上,倒不是他轻敌,而是他身份隐秘,与这位六皇子目前毫无瓜葛,他已经三日未曾去往京郊,他心中的确是有些急切——
“不知这位是……”
裴佑的思绪被忽然打断,他淡淡抬眸,就发现那位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六皇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,眼中似乎有些探究。
裴佑唇角微抿,就听见嘉元帝爽朗笑了两声:“这是朕的京兆府尹,也是大乾的驸马。”
大乾只有一位公主,驸马……
梁珩的视线忽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。
裴佑也看着他,于是他便发现,这位大梁的皇子似乎对他驸马身份更感兴趣些,他又看到了对方腰间的刻章,下一瞬,梁珩似乎浅浅笑了笑:“说起月公主,倒是和我也有几分渊源呢。”
裴佑心中一沉,再抬眸时,目光便有些冷意了。
嘉元帝:“哦?你见过长公主?”
梁珩笑着看了眼裴佑:“不止见过,说来……月公主,还救过我的命。”
月公主……
元司月的封号为恒庆,并无人这样唤过她。
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,元司月对他来说有多特别。
裴佑耳边有些嘈杂,心中也鼓噪着烦闷,他静静听着,这才明白,大抵还是元司月大病那年,初夏时,先皇曾携妻带女去过一次江南。在那里,两人曾短暂的相遇过。
“我幼年病弱,身边侍卫也在江南雨巷之中迷了路,若不是殿下英勇,我真被那几只野狗追的狼狈不堪。”
嘉元帝闻言笑起:“还有这样的事。”
那年他年岁更小,自然是不大记得了。
梁珩余光又淡淡地看了眼裴佑:“是,殿下救我,还说与我做朋友,甚至还亲手送了这个刻章给我,我惦念这份情意,保存至今。”
在场所有人此时都看向了他的腰间,原来那个突兀的木刻章是这样的缘故,一时间纷纷感叹这位邻国皇子,情深义重。
“其实……此次出使大乾的使臣本是我的二哥,也是我惦念着公主殿下,特此向父王请旨。”梁珩说到这儿,微微一笑,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:“让陛下见笑了。”
啧啧。
在场的大臣们此刻都听懂了这话中之意,也有人偷偷打量着裴佑的神色,就连苏陉也看了他一眼。男人们脸色不尽好看,倒是嘉元帝爽朗大笑了两声:“朕的这位皇姐啊……”
梁珩也笑:“不知这次前来,是否能见到月公主?”
嘉元帝脸上的笑慢慢淡了:“可惜了,皇姐之前亲自请旨,去为父皇和母后守陵了,不过大梁使臣前来我大乾做客是大事,朕会问问皇姐的意思。”
梁珩笑意更甚:“多谢陛下。”
……
这场宫宴,最后相谈甚欢。
不过自结束,裴佑第一时间就离场了。
有人瞧见了,不免轻笑:“陛下未说完的话你可懂了,咱们这位殿下啊,真是多情啊……”
“懂了,毕竟是长公主,多情又有何妨,只是可惜了,这位六皇子是没机会了,连个侍夫也不行啊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这些不着调的话自是没有传入裴佑耳里的,他离开皇宫时脚步很快,出宫之后便换上一匹快马,此时还未到辰时,他一心赶往京郊皇陵,马程极快。
常平在后面跟着都有些费力,路过永芳斋时,常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但见自家主子一脸冰冷,想来是这点心也不必买……他闭了嘴准备去赶路,谁知原本已经走出好大一截的裴佑又转身回来,面无表情的进了永芳斋。
常平:“……”
当他们抵达皇陵行宫时,刚刚好是午时。
裴佑进来时,元司月正在用膳,他忽然到来,将满桌的人都吓了一跳,阿香最先反应过来,立马就把还在狂吃的司言扯了起来。
“我们吃饱了,先走,先走。”
司言看见裴佑也反应了过来,哲恒也慢悠悠的起了身,路过裴佑时,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。
裴佑径直走到了元司月的身边。
他看一眼桌上的清汤寡水,唇角紧抿。
元司月:“怎么……这个时候过来了?”她已经听说了,今日是大梁使臣进京的日子。
裴佑没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将带来的东西摆了上来。一个食盒,里面全是元司月喜欢吃的小菜,是他在千里香提的,还有一盒,就都是永芳斋的点心。
元司月忽然就有了胃口。
“来人,把这些撤了。”
金盏和玉瓶进来伺候,看见驸马带来的满桌子东西,心里也高兴,这几日殿下都恹恹的没什么胃口,还是驸马贴心,驸马管用!
裴佑伺候她用膳。
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,她的喜好,裴佑摸得一清二楚,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,元司月一个眼神都不用多的,裴佑就能把菜妥妥当当的夹到她碗里。
元司月终于用了一顿舒适的午膳。
看着她这样,裴佑心里越沉。
她是天上月,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,任何苛待她,让她受气之人,都该死。
许是察觉到了裴佑情绪不对,元司月放下了筷。
上回来他情绪就不大对,只是元司月当时没多想,这几日知道了这么多事,她今日是非要好好问个清楚不可。
她刚开口,像是猜到她要问,裴佑将点心递上来:“先吃。”
元司月:“……”
好吧。
她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小东西,怎么吃也吃不腻。只是今日这永芳斋好像又做了一样新花样,一块花朵形状的糕点,因为中间的花蕊没了,元司月一时没认出来,只是粉红色的,她问:“这是桃花糕?”
裴佑淡淡的看了一眼,听见桃花二字,摇头: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
“多情糕。”
“……”
元司月看了他好几眼,没从裴佑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,她疑惑的将那桃花糕吃了,还忍不住嘟囔:“怎么起这样的一个名字……”
裴佑抿唇别开眼,忍住了将那糕点拿回来的冲动。
总算吃完了,元司月漱口。
“你和我进来一下,我有话想问你。”
裴佑知道她要问什么,犹豫片刻后,起身跟了上去。
这屋子小,谈话的地方只有内室,内室又没有桌子,元司月便坐在了床上。
她刚坐下,裴佑就过来抱她。
“……你做什么?”
裴佑闭着目,颇有些不要脸的无赖之意:“太累了,歇午晌。”
元司月:“……”
她要是现在还没感受出自己驸马这比扭劲,她也就别当长公主了,她左看右看,又回忆起刚才的“多情糕”,问:“你见到谁了?苏陉?裴子轩?”
“裴子轩吧,他是不是堵你了,是不是你现在抢了他的京兆府尹,他不高兴?”
裴佑几次失态,只能是这个原因,她话音未落,就被裴佑狠狠的摁在了胸膛上。
他几乎咬牙切齿:“不、是。”
元司月疑惑了,不是?那看来与她无关。
她见裴佑真的疲惫,便不再闹他,反正嘉元帝这两日应该都只会顾着大梁的事情,她估计他这几日怕是都没怎么合过眼,于是也不急,就这么躺在他的胸膛上,也闭上眼休息。
过了好半晌,元司月以为他都要睡着的时候,裴佑忽然慢慢的开口了:“去京兆府,并非我本意,你知道的。”
元司月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,仰头看他,裴佑低着眸,四目相对。
“陛下如今做事,阴晴不定,老臣们极力劝过,但……我不排斥。”
“为何?”元司月想不通,京兆府尹那官职,对他来说半分意义。
裴佑将人抱紧了几分:“不是这个官职,是只要陛下能信任,我便能有机会了。裴恒是我重伤的,我将这件事告诉了陛下,换取他的信任。”
元司月大惊。
她这下再也顾不上躺着了,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,神色古怪:“你疯了?!”
裴佑也慢慢坐直,看着她一动不动:“月月。”
“我必杀他。”
元司月竟一时不知这个“他”指的是谁。
“别说重伤……你便是杀了镇国公我也无所谓,他本就不是一个好官,而且……他们还那样对你,你……”
裴佑一动不动盯着她,元司月错开眼眸:“只是他……”
“他死了,你才能安稳。”
元司月确定了,“他”指的也是嘉元帝。
话被挑明,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第一道坎也被揭开。
裴佑在等,等她下一句开口的话,是阻止他,还是……
“云姨昨日来过了。”元司月缓缓道。
云姨,翘月坊,裴佑意识到了什么,依然注视着她。
“她给了我这个。”元司月慢慢摊开手掌心,一个虎符赫然出现在她掌心,裴佑神色微动。
“所以……这就是我的答案。”元司月闭上了目。
她心中愧疚,但……
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,父皇母后爱她,她不能自己放弃自己。
或许到最后一刻,如果他还幡然醒悟,她会留他的命。
裴佑将人拥入怀中。
他眼中也荡漾着复杂的情绪,他准备开口:“月月,其实还有一事……”
他话说一半,就被外面玉瓶的声音打断。
“殿下,陛下传来了口谕,道是大梁的六殿下已至京中,明日准备接风礼,请您回宫。”
六殿下?
元司月皱起了眉头,还不待她想明白嘉元帝此举时,便发现方才在他身边的人,气息又瞬间沉了下去,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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