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六章
月色下,江眠月的面容仿佛镀上了一层瓷釉,她原本就是难得的美人,如今眼眸中盛着笑意,瞳孔中仿佛有星星,比平日里看着更加出众亮眼,比那天边的一轮皎月更加灼人。
祁云峥眼眸艰难从她的面容上挪开,平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,“多加练习便是。”
江眠月赶紧点了点头。
“喜欢骑射?”祁云峥问。
“回禀祭酒大人,喜欢的。”江眠月点了点头。
她看着远处的靶子,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上辈子也是他在身边,那时她便很喜欢骑马,骑射方面,虽然练得不多,她却一直很怀念那种羽箭蓄力飞驰而出中靶的感觉。
可当时她却根本不敢把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。
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如今在祁云峥面前,她反而有些放松,甚至比在其他人面前,都要多出了几分信任。
命运仿佛在她的身上开了个玩笑,明明上辈子说出了那么决然的话语,这辈子却能对着他笑着说,喜欢什么,不喜欢什么。
“你试试。”祁云峥将那张弓递给她。
江眠月却在此时想起他手掌的伤口,顿时紧张问,“您的伤……”
“不妨事。”祁云峥道。
江眠月赶紧伸出双手去接那弓,祁云峥却淡笑道,“没那么重,换了轻的。”
江眠月接过那弓,发觉果然如他所言,那张弓与她之前在骑射课上用的相似,应当是从崔应观那儿拿来的,轻重方面正好,无论是男还是女监生,都能单手拿起来。
江眠月便在位置上站好,接过祁云峥递过来的箭,搭在弦上,拉弓。
“保持。”祁云峥开口道。
江眠月便纹丝不动,固定着动作,她略微有些吃力,因这弓箭虽然轻,可绷紧之后仍旧要耗费不少力气,她咬牙坚持着,感觉到祁云峥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手臂上,稍稍往上抬了抬。
随后,她便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箭上的某个位置,随即他俯身,声音在她耳根处极近处响起,那声音略沉,带着一股磁性,“这儿,与靶子,对准。”
江眠月呼吸一滞,微微调整动作,却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,“对。”
她心中一动,未等他开口,手上便绷不住的猛然一松,那箭顿时直射出去,中了对面的靶子。
虽然并不是正中靶心,却比之前在骑射课上那离谱的准头要好了许多。
“不错。”祁云峥身子直立,缓缓道,“继续。”
“是,祭酒大人。”江眠月应声继续。
祁云峥的眼眸不由自主落在她的半边耳朵上。
方才那耳朵还是莹白一片,他凑近说了两句之后,顿时染上了淡淡的红,十分灼目。
凉风吹过,江眠月一次又一次的练习,练到最后手酸胀难忍,着实是拉不动弓了,才停下来。
“已经接近靶心。”祁云峥看了看她如今的成绩,倒是真有些微愕,意外道,“你这方面……还真有些天赋。”
“不,祭酒大人不知,学生之前便练过一些时日的弓箭。”江眠月喘着气放下弓,手酸得抬不起来,“如今才会有这样的成绩。”
祁云峥看着她谦虚的模样,欲言又止。
他不知?他如何不知。
都是他教的,上辈子他教了些什么,他再清楚不过……正儿八经教她射箭在其次,大多时候都并不算太正经。
可她居然能学会,且有模有样,已经实属不易。
如今看她,只练习这短短的一个时辰,基本上在广业堂,难有敌手。
“今日便到此吧,骑射改日再练,今日便只练平地射箭。”祁云峥看着她被风吹得泛红的脸,开口道,“外头冷。”
“是。”江眠月便将那弓箭重新放回了马儿屁股后头,她将弓箭挂上去的时候,心中忽然有些痒痒的……难得马儿都牵来了。
“祭酒大人,我想试试。”她忽然主动开口道。
祁云峥微怔,轻轻一笑,“还有力气?”
“还剩一点。”江眠月拿手指比划了一下,“就这么点儿。”
“试试吧。”祁云峥见她有兴致,倒也觉得不错。
便见江眠月身子轻盈的跨上了马,捉住了缰绳,双脚轻轻夹了夹马腹,马儿便轻易被她驱使着往前走,“驾!”
马儿在雪地里快速跑了起来,速度不算快,也并不算慢。
祁云峥便看着骑射场的雪地上,她骑在马上,马蹄带起碎雪,她便像是雪中的仙子,身姿英挺而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潇洒。
她从马儿身后拿出弓箭,身子挺直,用尽胳膊全力,紧绷的弓弦宛如半轮明月。
“咻——”箭离弦,也许是用了最后一丝力气,她的动作极为漂亮利落,只看那箭没入靶子,距离靶心只有一寸之遥。
“祭酒大人!您看到了吗?”她惊喜转头看向祁云峥。
祁云峥站在原地,一袭黑衣,眼眸中却满是比遍地白雪还要温柔的笑意。
“看到了。”
……
练习一夜的结果便是江眠月的双手乏力,转眼清晨,她从床上艰难起身,只觉得两只手仿佛被卸了似的,无力的很。
这种感觉与之前长跑之后的感觉又不同些,经过纾解后,手臂倒是没有酸疼,却仍旧没有什么力气。
昨夜祁云峥帮她双臂纾解后,江眠月满以为这便好了。
祁云峥当时牵着马,边走边提醒道,“明日你恐怕拿不了笔。”
她当时还笑着说,“不妨事的祭酒大人。”
还了马之后,江眠月还帮祁云峥换了药才回到勤耘斋。
而如今,江眠月双手垂在身侧,怎么摆都觉得难受时,她才发觉自己似乎练的有些过了头,特别是最后骑射那次,虽然成功令她极有成就之感,却着实是超出了她自己的身体极限。
只是当时被兴奋冲昏了头脑,卓为激动,一时不察,倒觉得没什么。
如今一看,她似乎……连衣裳的没法自己换。
“眠眠,发什么呆?”兰钰换好了衣裳,好奇看了她一眼,“做噩梦了?”
“没。”江眠月看了一眼兰钰那灵活的双手,咽了口唾沫,“可以帮我个忙吗钰儿。”
“什么?”兰钰问。
“帮我穿衣裳。”江眠月厚着脸皮道。
兰钰一怔,看着她的眼神,仿佛看着什么怪物。
从清晨换衣裳开始,江眠月便开始了她艰难的一日。
随后遇到的问题是写字,她果然不太能拿得起笔,稍稍一拿,手便开始颤抖,她叹了口气,看向兰钰,却见她在发呆。
“钰儿。”江眠月轻声喊她。
兰钰被她打断了脑子里的幻想,转头疑惑看着她,心中想着太奇怪了,眠眠从来不在博士上课的时候跟自己说话,今日这是怎么了?
便只听江眠月道,“钰儿,好好记下博士刚刚说的那句话,快。”
兰钰一愣,“博士方才说什么了?”
江眠月低声重复了一遍,看着她记下,这才放心。
过了一会儿。
“钰儿,记下,快。”江眠月催促。
“……”兰钰就这样被迫……破天荒的认真听了一整堂课。
半天下来,兰钰累个半死,被江眠月半逼着认真听讲,比任何一日上课都要吃力。
“眠眠,你的手到底怎么了?”兰钰有些受不了,瘪了瘪嘴看着她,委屈道,“什么时候能好?”
“两三日吧。”江眠月预估。
兰钰扑在桌面上不想说话。
傍晚,江眠月与诸位斋长一道,召集了所有名单上的嗯监生们前往彝伦堂。
彝伦堂今日热闹非凡,六堂监生们聚集了不少,各位斋长都照顾着自己堂上的监生们,也许是看着江眠月似乎有些疲惫,一旁的尹楚楚过来帮她招呼着,将广业堂的监生们也归拢在一块儿。
人群中的吴为看到尹楚楚总是出现在广业堂的方向,一脸的兴奋,总是借故跟尹楚楚打招呼,被尹楚楚轻轻瞪了一眼之后才规矩下来。
“听说要将所有人一分为二干活,分别由祭酒大人和崔司业带队,你们选谁啊。”
“那自然是选崔司业了,看着温和,脾气又好,要是跟着祭酒大人,总觉得紧张得很,有些害怕。”
“我也选崔司业,就冲着他那笑,我都乐意跟着他。”
“崔司业更长于编书吧,祭酒大人总觉得在朝堂上更厉害些,这些方面总会弱一些,若是走弯路,多干活,便累了。”
江眠月听闻众人的讨论声,微微一愣。
她本以为选祁云峥的人应当有不少,毕竟祁云峥是国子监祭酒,是国子监位置最高者,说话有分量,人也不错,选崔应观的与选祁云峥的,恐怕也不会差的太多。
但没想到,看如今这庆幸,恐怕选祁云峥的,少之又少。
不一会儿,江眠月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拍,她转头,却见裴晏卿正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。
“裴晏卿,你也来了?”她有些意外,毕竟之前是他提醒自己,这件事是个苦差事。
“仔细想来,还是要试试,毕竟崔司业手上出来的监本享誉全国,值得耗时去学。”裴晏卿笑着说。
“你说的也是。”江眠月点点头,“那裴晏卿,你准备跟着崔司业吗?”
裴晏卿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缓缓开口问,“你呢?”
“应当是崔司业。”江眠月已事先与崔应观约定好了,如今不可能反悔。
“我也是这么考虑的。”裴晏卿带着笑意看着她,“若是分在一处,你我也可以照应一些。”
“你说的是。”江眠月点了点头。
裴晏卿去年有过些许经验,倒时若是有不懂之处,应当可以跟他请教……她如此想着,便听到一旁有监生忽然道,“祭酒大人与崔司业到了。”
江眠月立刻规矩站好,裴晏卿便也立刻回到修道堂诸位监生所在的方位。
不知是不是江眠月的错觉,她总觉得,祁云峥出现时,眼眸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,便落在了裴晏卿的身上,目光有些幽凉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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