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2 章
正如蒙恩所预料的,这一路上没有大的城池,而那些小村庄不值得大宋去花费兵力守卫,即使有小股大宋士兵,又怎么是势不可挡的北夷军队的对手?
所以北夷军队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,势如破竹,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来到盛阳城外。
北夷军队在据盛阳城不到五公里的地方驻扎下来,遥遥可望见盛阳城的城墙。
盛阳城内已经全城戒严,宋军集中在盛阳城北门瓮城内,准备和随时会攻上来的北夷军队决一死战。
军营驻扎好之后,蒙恩却并没有着急进攻,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。
*
原来北夷军队在南下路上,离盛阳城还有五日路程的时候,那天傍晚,驻扎的军帐刚刚搭好,蒙恩正在帐内研究行进路线,却见汗木带着一人匆匆进来。
蒙恩一见那人,立刻将帐内其他人都遣了出去,让汗木放下帐帘并到外面巡逻守候,以防有人偷听。
原来那人正是蒙恩派去盛阳城探听孟符和孟婉茹消息的探子。
蒙恩和他低声密谈许久,该人带回来不少消息。
其中蒙恩最关切的,一是孟符被削弱兵权,盛阳军营如今只余三分之一的兵力,而孟符更是被排除在守城将领之外,二是前太子妃被当今皇上接入后宫之中。
这两条都是确定消息,而还有一条道听途说的信息,是说后宫里的冷宫中,关了一位不知是哪里的女子,皇上命人给她送吃食,却从不许人和她说话,否则格杀勿论。
只是有送饭的侍女私下传出来的消息,那个女子经常衣不蔽体窝在床上,经常哭泣,感觉是个疯的,也不知真假。
蒙恩听了,心中冷笑不止,看来仪清猜得都对,这个宋枫盛是要对孟家兄妹下手,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绝,动作也快。
而宋枫盛为人如此阴狠,倒是给了蒙恩机会,如果让孟将军知道他一双儿女如今的情景,恐怕是死了都不会瞑目。
蒙恩去了孟将军的帐子。
自上次苏仪清过来和孟将军谈过之后,孟将军的态度就缓和了一些,每日配合大夫吃药,不过仍然很沉默。
如今他身体逐渐恢复,只是两只腿已经废了,再也站立不起来,这对一个驰骋沙场一辈子的武将来说,可谓是沉重打击。
蒙恩进去的时候,孟将军被兵士架搀着坐在椅子上,头发花白,看起来十分苍老。
见蒙恩进来,孟将军依旧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,垂着眼皮似乎入定一般。
蒙恩也已经习以为常,他坐在孟将军旁边的椅子上,侧身朝着孟将军问候:“孟将军,这一路行军,你辛苦了。”
孟将军被迫跟着北夷军队进攻自己的国家,这对他来说,简直是奇耻大辱,每日煎熬,生不如死。
不过接下来这一路他亲眼目睹,北夷军队每收复一处村庄后,从不骚扰大宋百姓,不仅没有欺压掠夺,甚至还会主动资助一些生活实在贫苦的家庭。
思及自己在嘉临关对待北夷民众的态度,以及看到如今大宋百姓生活如此疾苦,孟将军不由越来越沉默。
如今蒙恩来看望自己,孟将军心思烦乱,只能继续闭口不言。
这时,孟将军又听蒙恩继续开口,语气竟有些沉重,“孟将军,刚刚有人从盛阳城内过来,带来一些消息,有一些是和孟将军的子女有关。我听闻后,觉得十分悲痛,思虑再三,还是想过来告知你一声。”
孟将军猛地掀起眼皮看过去,见蒙恩神色亦郑重肃穆,不由一颗心提起来。
蒙恩将他听闻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给孟将军听,没有遗漏也没有夸张。
蒙恩边观察孟将军神色,一边说道:“宋枫盛既然能做出杀父弑母上位之事,又怎么能指望他能对其他人有一丝一毫的善心?孟将军的子女如今只是境遇悲惨,我甚至担心宋枫盛不会留下活口。”
见孟将军心神激荡震痛,蒙恩静默片刻,又接着说:“其实不只是宋枫盛,就连整个宋家皇室,这么多年做这天下之主,大宋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?孟将军这一路想来也有体会,如今北夷想替天下百姓谋求条活路,盛阳城一战看来不可避免,可我亦不愿见战争导致的兵士伤亡,如果能得孟将军帮助,不战而胜拿下盛阳,一来避免战争伤亡,二来亦可尽快让孟将军和子女见面,应该是极大的功德。”
如果放在平时,孟将军听到此言,必定是暴怒,可今日却不发一语。
蒙恩知道他听起去了,只是需要时间抉择,于是蒙恩向孟将军告辞,转身离开。
果然,第二天一早,看受孟将军的兵士来中军帐向蒙恩禀告:“孟将军说想请北夷王过去,有事商议。”
蒙恩连忙快步过去,见到孟将军时,心中暗暗吃惊,一夜功夫,孟将军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已经全白了。
孟将军见到蒙恩,一脸颓败神色,但仍然抱拳行了个礼,声音沙哑说道:“北夷王,我是一介武将,说不出什么道理,只是我愿助北夷王攻下盛阳。”
蒙恩闻言,站直身体,向孟将军深深行了个礼,郑重说道:“蒙恩替盛阳百姓,替天下百姓谢谢孟将军。”
之后,孟将军手书一封信,交给蒙恩,让他找人伺机进入盛阳城,当面交予孟符。
*
蒙恩率领北夷军队驻扎在盛阳城北门外,盛阳城城门均已关闭,不知城内情况如何。
蒙恩思忖着那封信此时应该已经递到孟符手中,但因为盛阳戒严,消息无法传递,蒙恩并不知道孟符见信后的想法和安排。
蒙恩考虑再三,决定原地停留三日,如果盛阳城中还没有动静,北夷军将会于第四日凌晨发起对盛阳的第一波进攻。
到了第三日深夜,北夷军已经全军准备完毕,大家在黑夜中穿好盔甲,擦亮武器,默默地等待着蒙恩发出进攻的号角。
却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,大家发现盛阳城西门处火光冲天,照亮了半边黑色天空。
紧接着不久,有一小队人马向北夷军营疾驰而来,大喊:“我们是孟统领旗下,西门已经打开!”
蒙恩眼睛一亮,即刻下令北夷兵士向西门急速前进。
从北门骑马赶到西门,只需一刻钟,蒙恩一马当先到达的时候,发现盛阳城西门大开,孟符一身戎装,手按在腰间挂刀之上,立在门洞当中。
孟符见一高大挺拔之人纵马走在队伍最前方,疾驰来到自己面前,翻身下马。
那人样貌英俊坚毅,气势迫人,一双深眸炯炯,想来是北夷王无疑,孟符抱拳行礼,说道:“孟符拜见北夷王,多谢北夷王对家父多加照顾。”
蒙恩亦抱拳回礼,低沉说道:“是蒙恩要感谢孟统领为盛阳百姓着想的一片善心。”
二人不再客套,迅速商议了下一步战略。
原来为了对付从北而来的北夷军队,大宋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北门瓮城之内,其他几门相对兵力较弱。
而孟符则是利用这个漏洞,带领盛阳军营兵士将西门攻陷。
而此时大宋兵士尚未反应过来,孟符建议蒙恩带领军队先去北门围剿大宋兵士,之后再慢慢收复盛阳。
蒙恩亦做此想,事不宜迟,他即刻率北夷军队,在孟符的带领下穿城向北门疾驰,同时让人通知仍在北门外留守的北夷军队准备发起进攻,内外合击。
这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战役,不到一个时辰,大宋军士就已经全数投降。
蒙恩留下穆将军处理北门大宋军队俘兵之事,自己带着一队精兵奔向皇宫。
宋枫盛做梦也没有想到,自己不过才做了不到半年的皇帝,竟会落得如此境地。
此时,城门处冲天的火光仿佛烧在宋枫盛的心上,西门和北门被攻陷的消息相继传来,他心里知道赫赫扬扬数百年的大宋王朝到今夜要终结在自己手中。
宋枫盛从开始的暴怒到恐慌,到最后有人来报,说是北夷王已经带人攻破皇宫大门,朝着这边过来。
此时后宫所有嫔妃都聚在宋枫盛身边,大家哭哭啼啼着看着他,等他决策,宋枫盛身着明黄色龙袍,披头散发,看着这雕梁画栋的奢侈宫殿,还有这许多娇软美人,突然觉得不公。
他自出生就低宋枫城一头,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他哥哥的阴影下,还有父皇的从不在意,他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皇位,却为什么又要这么快就要从自己手中夺走?
此时北夷王一路骑马攻进来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,宋枫盛没有时间再怨天尤人,他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,朝着那些美人过去,在一片尖叫声中将她们逐一杀死,一边狂笑着说:“你们平日不都说没有朕活不下去的吗?今日朕要死了,你们随朕一起下去吧。”
待屋内所有人都没了声息,屋内金砖地面上已经浸满鲜血,宋枫盛坐在殿内御座之上,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近在眼前的蒙恩,抬剑划破自己喉咙,鲜血喷溅出来,染红了整张座椅,他软绵绵向后靠过去,一只手依旧死死握着这龙位的扶手,不肯松开。
蒙恩进入大殿时,屋内宛如修罗地狱一般,充斥着血腥味,他皱了皱眉,绕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,快步来到龙椅旁边,伸手探了探宋枫盛的鼻息,已经一片冰凉。
蒙恩位于御台之上,缓缓转身,面对逐渐进入大殿的诸人,沉声说道:“宋枫盛已亡。”
孟符率先向蒙恩叩拜,大声说道:“拜见新帝!”
其他人亦纷纷跟随拜下。
蒙恩垂眸看着下面跪倒一片的人,心中并无喜悦,他突然很思念仪清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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