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微服私访(下)
卢楚正在指挥流民修建房屋, 听傅城说有人来找他, 而且身份不低,心中也是诧异,究竟是谁?卢楚想了想,吩咐手下看着,自己与傅城匆匆赶了回去。
一路上,卢楚在想,这个人是谁?片刻之后,卢楚远远地,就看见一个身影,负手而立,打量着四周的环境。在身影的身边,有两个身材颇为高大的汉子护卫着。
距离近了,卢楚发现了,这个人居然是东都之主,越王殿下!
卢楚正要说话,杨侗听见了脚步声,回过头来,看见卢楚,摆摆手,示意他不要声张。
卢楚反应极快,硬生生地止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话,快步走到了杨侗身边,低声道:“少主,这里人多手杂,恐不安全。”
杨侗摆摆手,道:“不用担忧,这不是有罗士信与秦叔宝吗?”
卢楚苦笑了一声。
杨侗指着大缸里煮的沸腾的米粥,问道:“卢司郎,这个米粥,未免太稀薄了一些,百姓们吃了,恐怕不能填饱肚子吧。”
卢楚忙道:“少主,流民的人数超出了微……我的想象,如今城中流民众多,此外,还有不少贫民吃不上饭,我只能如此,才能保证更多的百姓能够存活。”
杨侗沉吟着,他虽然衣食无忧,但他清楚,李密长期围困洛阳之后,粮食紧缺,情况十分危险。如今,粮店的米价居然五千钱才能购买一斗,要知道,正常时期,一斗米也不过七八文钱,能上十文的,已经是极好的米粮了。
洛阳的粮价,确实触目惊心,这个涨幅,寻常百姓根本无法承受,哪怕是中等人家,也消费不起啊!
杨侗摇摇头,道:“这件事情,我会处理。但你要保证一点,米粥可以插上筷子,流民才能吃饱饭。”
卢楚沉吟了片刻,还是点头,道:“少主放心。”
两人说话间,大棚外,不少流民聚了过来,看见卢楚,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:“多谢卢司郎!”
这些流民,大多是大字不识的人,他们的认知非常简单,谁给他们饭吃,谁就是好人。卢楚带来了粮食,给他们修建抵挡风雨的屋子,给他们御寒的衣服,给他们可以吃饱的米粥,让他们能够继续活下去,所以,卢楚是个好人。
流民们只会简单地重复着“多谢卢司郎!”又或者是“卢司郎大恩人”之类的话,此起彼伏的声音,响彻在大棚四周。
卢楚脸色有些微红地看了一眼杨侗,见他负手而立,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满,心中这才略略平静了下来。
“诸位乡亲,请听我一言!”卢楚高声喝道。
流民们听见了,渐渐安静了下来,一个个抬起头,看着卢楚。
卢楚忙抬起手,道:“诸位乡亲,都先起来罢,地上冷,莫要冻坏了身子。”
流民们慢慢站起身来。
杨侗看向了流民们,这些流民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小,一个个在寒风中,被冻红了鼻子,这其中,还有几个天真的孩子,大约四五岁的模样,瞪着又大又圆的眼镜,看着大棚里的大缸,闻着米粥的香味,一个劲地抽着鼻子。
卢楚见众人安静了下来,这才道:“诸位乡亲,我不过一个个尚书右司郎,赈济灾民,不过是奉了越王殿下之命,如果诸位乡亲要感谢,那就去感谢越王殿下!”
卢楚虽然刚正不阿,也并非愚蠢的人,就算越王殿下不在这里,他也会借机把越王殿下的名头打出来。只有大力宣传越王殿下是个明君,才能获得百姓的支持,大隋才会有希望。
当然,若越王殿下是一个暴君昏君,那也不成。这需要越王殿下有一颗仁者之心,有一颗光复社稷之心才行,这些日子的接触,卢楚看出来了,越王殿下,确实有剿灭四方反贼之志。
因此,卢楚借着这个机会,宣传越王的名声。
这些流民无疑是善良的,也是单纯的,听见卢楚这样说,一个个又跪在了地上,大声叫着:“越王殿下千岁!”
声音此起彼伏,震得杨侗、秦叔宝、罗士信等人的耳膜隐隐生疼。
杨侗看着这一幕,心情复杂,自古得民心者的天下,若是杨侗得了民心,再团结忠于大隋的贵族,应当有所作为。
等到流民山呼海啸的声音停了下来,杨侗缓步走了出来,看着流民,道:“乡亲们,都起来吧!从现在起,我一定会努力,让乡亲们吃饱穿暖,让乡亲们过上富足的生活!”
流民们不知道杨侗是谁,都眼巴巴地看着卢楚。
卢楚道:“乡亲们不用如此多礼,都起来吧。这位公子是越王殿下的使者,他说的话,就是越王殿下的话!”
“多谢越王殿下!”流民们又说着。
杨侗看看时候不早,又叮嘱了卢楚几句,这才带着秦叔宝、罗士信离开,临走前,杨侗又吩咐了傅城几句,让他明日一早,去东宫找秦叔宝。
傅城虽然不太清楚杨侗的身份,但也知道,卢楚对这个年轻的公子极为尊敬,便答应了。
杨侗走出了大棚,准备回转皇城,走了大约三里,秦叔宝快步走到杨侗身边,低声说了几句。
“哦?跟我来!”杨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少年,立刻做出了选择。
三人离开了朱雀大街,拐进了一条小巷,然后快步走着。身后的那个少年,一看急了起来,一路狂奔着追了过来,走了几十步,秦叔宝突然从边上走了过来,伸出大手,一把抓住了少年,然后走到杨侗跟前,扔在了地上。
“你,为何一直跟着我?”杨侗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年,问道。
少年看见是杨侗,脸上是又惊又喜,他趴在地上,磕了几个响头,道:“少主,求你救救我的妹妹吧!”
这少年不知道如何称呼杨侗,听旁人这个称呼,也就也跟着这样喊,他连连磕头,只是几下,地上多了几块血渍。
杨侗心中一动,道:“你的妹妹怎么了?”
“她病了,大夫说她快要死了,可是我不信!求求你,救救我妹妹,我做牛做马,也会报答恩公!哪怕是死,也毫不在乎!”少年说道,又磕了几个响头。
杨侗感受到这个少年对他的妹妹的那种真挚感情,心中不由感动,便道:“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妹妹!”
“恩公,这边请!”少年一听杨侗答应了,立刻爬了起来,在前面引路。
秦叔宝想要阻止,却被杨侗摆手示意打断了。
三人跟着少年狂奔的背影,一路追了下去。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那少年中途因为太累,休息了好几次,这才到了一处废弃的寺庙附近。这个寺庙应该废弃了有一段年头,里面又脏又乱,还没有彻底腐败的杂草散发出一股股的臭味。
少年进去,奔到香案下,抱起了妹妹。
杨侗进去一看,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,看样子,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,长期的营养不良,使得她看起来一副皮包骨的样子。女孩脸上十分红润,只是这种红润,并不是健康的红润,而是一种病态的红。
杨侗伸出手去,一摸女孩的额头,不由缩回了手。她的额头,实在是太烫了,看这样子,应当就是发烧了。这个病说严重也严重,只要治疗跟得上,不是大问题。但这个女孩,显然不可能有良好的治疗条件。
杨侗摆摆手,秦叔宝伸出手去,把女孩背在了背上。那少年本来不愿,却突然感觉到身体发虚,差一点就站不稳,只得放弃了想法。
“你的妹妹病得严重,需要立刻治疗,不然会很危险!你放心,她一定能活下去!”杨侗说着,走出了寺庙。
一行人朝着皇城走去,过了洛水,眼看着距离皇城越来越近,少年虽然见识不多,也感觉到了杨侗身份的不凡。
等到真的进了皇城,少年“噗通”一声,跪在了地上,道:“草民见过殿下!”
“你倒是机灵!”杨侗笑了起来。这个少年,不仅胆大,而且能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中,猜出自己的身份,就非常不错了。
“殿、殿下,求求你,救救我妹妹!”少年再度哀求,知道眼前这人是堂堂的越王殿下之后,他看到了希望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杨侗问道。
少年道:“我叫王辰,那是我的妹妹王雨。”
“很好,从今日起,你就跟在孤的身边!”杨侗说道。
王辰脸色一变,忽然用手捂着胯下,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,道:“殿下,我家几代单传,还请殿下施恩,我不做宦官!”
杨侗哈哈大笑了起来,道:“你如此机灵,不用你做宦官!只要你忠心为孤办事,你的妹妹不仅能够活下去,你还能娶上一个美丽的小娘子,得到万亩的良田!”
“这些,你想要吗?”杨侗说着,低下头,看着王辰。
王辰忽然意识到,这是他改变命运的一次机会,他没有犹豫,忙跪下了,道:“殿下,我王辰发誓,誓死效忠越王殿下!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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