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劝降(下)
西边的瓦岗士兵措不及防,或被杀死,或选择了逃走,一时之间,上春门外,混乱不堪。
独孤武都趁热打铁,兵锋直指程知节、裴行俨军旗所在,五百铁蹄一路砍杀,所向披靡。杀了两里,程知节看出来不对劲了。
裴行俨惊讶万分:“这支隋军全是马军!”
程知节道:“看来隋军早有计划,我等必须尽快做出安排!”
裴行俨点点头道:“隋军旗帜是‘独孤’,看来多半是独孤武都!”
洛阳与瓦岗之间,交战甚多,可谓知根知底,对方有哪些人,彼此都十分清楚。
程知节身边还有三百马军,闻言,他立刻让裴行俨结阵守卫上春门外,他率领马军去迎战独孤武都。程知节兵马走出不到半里,战马的速度还没有冲起来,独孤武都已经率马军杀奔了过来。
独孤武都没有直接与程知节火拼,一见瓦岗杀来,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马槊,从马背取出长矛。身后的隋军也都纷纷取出了长矛,然后以队为单位,先后将长矛抛射了出去。
长矛遮天蔽日,朝着程知节所率的马军奔袭而去。程知节急忙大声喊叫,让士兵躲避。但是战马已经开始奔跑,想要躲避,还需要一定时间,就在这个时间差里,隋军的长矛已经刺了过来。
“啊!”被刺中的瓦岗士兵发出一声惨叫,长矛刺穿了他们的身躯,带出肠胃,又或者是肝胆之类,这些士兵很快毙命。更多的长矛刺中了战马,战马登时惊慌失措起来,胡乱奔逃。
独孤武都得手之后,拿出了另一根长矛,再度对着程知节的马军抛射而去,瓦岗军出现了更多的伤亡,后排的瓦岗军取出了弓箭还击,但很快,隋军也取出弓箭还击。
数百马军激烈地厮杀起来,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从战马上跌落下来,侥幸不死的,也被战马践踏而死。
独孤武都的这支马军,都是禁军中的精锐,人数虽然不多,战斗力却是洛阳诸军之冠,与程知节的瓦岗精锐不相上下,斗了个旗鼓相当。双方厮杀了片刻之后,独孤武都忽然一声大喝,下令士兵大声地喊了起来。
洛阳城内,空气似乎凝固了。
杨侗看着秦琼,突然再度笑了起来,他忽然指着洛阳的西北方,道:“秦叔宝,你且看看,哪里发生了什么事?”
秦叔宝回头,看向洛阳的西北方,有些不明所以。
前几日下了大雪之后,天气变得雾蒙蒙的,视线并不好,最多只能看到十多里的地方。他正奇怪,忽然,眼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:火。
这并不是上春门的火,而且远在西北角的火,白天都能看见这场火,足以证明这场大火,非常大。
罗士信、元文都等人也都看向了西北方,一个个都吃惊不已,只有杨侗负手而立,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。
杨侗那日与独孤武都商议大事,设置的圈套,一环扣这一环。独孤武都是奇兵,打乱瓦岗在城外的部署,然而,更为关键的一着,却在远在西北的金镛城。
李密占据金镛城之后,大肆粉刷,将瓦岗大本营搬到了这里,就是看中了金镛城离瓦岗较近,利于用兵,同时可完成对洛阳城的包夹。
所以,杨侗的另一个计划,就是火烧金镛城。一般情况下,进入金镛城确实有难度,但如果假扮成投靠李密的流民,就容易了许多。杨侗原本以为无法火烧金镛城,但现在看来,这个计划,居然实现了!
再配合着独孤武都的奇兵,让杨侗多了几分胜算。
程知节也觉察到了金镛城的方向异常,不等他发现真相,隋军已经大声地喊了起来,说金镛城已经被占领,李密也被擒获。尽管程知节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,但他的部下,以及裴行俨的那些已经被杀胆丧的士兵们,闻言无不是纷纷逃走。
程知节见状,心中叹息了一声,知道事不可为,转身带着心腹且战且走。
“魏公,你看!”贾闰甫正在观察战局的时候,突然发现在右侧方向,火光四起。
“咦?这是怎么回事?”李密皱着眉头,大吃一惊。
贾闰甫道:“魏公,恐怕是隋军在捣乱。”
李密沉吟着,金镛城十分重要,绝不容有失。他立刻下令,弄清楚金镛城的情况,探子刚刚走出去不到十里,就遇见了从金镛城赶来的信使。
信使带来了消息,是隋军士兵假扮成流民,然后趁着瓦岗军外出,城中空虚之际,在城中放火。虽说如今是冬日,但城中的房子大多是木头所建,又有火油助阵,火势很大。
金镛城中的瓦岗士兵正在奋力扑火,让魏公无需担忧。李密知道,不管金镛城中情况如何,他需要稳定局势,他立刻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,首先,他派人通知王伯当、程知节等人,这场大火无关紧要,只是料场失火而已。
其次,他再度派兵,步步为营,守卫在金镛城、洛阳城与指挥驻地之间,杜绝洛阳兵马的突袭。之后,李密派兵加强巡逻,防止隋军死士。
几个命令下去,李密这才松了一口气,不解地道:“王世充已经兵败河阳,究竟是谁,使出这等阴险诡计?”这次吃亏,虽然不大,但和以前对战王世充大为不同,令李密惊讶。
贾闰甫皱眉,道:“魏公,洛阳虽然有些诡计,但人数毕竟不多,在绝对力量面前,任何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强弩之末,不值一提。只要我军步步为营,稳扎稳打,攻破洛阳是早晚的事。”
李密沉思了好一会,道:“如今王世充还在河阳,我军围困洛阳,正是紧要时刻。传我军令,以后再有人与洛阳贩卖粮食,当杀无赦!”
李密坐拥中原三大粮仓,自然是不缺粮的,可是,行军打仗,赏赐有功的部下,却不能仅仅赏赐粮食。瓦岗有粮无钱,洛阳有钱无粮,于是私下里,各自交换所需,是彼此之间,私下的秘密,只要不是太明目张胆就行。
李密自己也用粮食换过钱帛,所以知道内幕。如今,王世充兵败,他决不允许部下与洛阳交换粮食,给洛阳城喘息之机。
就在李密与贾闰甫说这话的时候,洛阳城头。
秦叔宝听见了城外的厮杀声,再看看金镛城方向的大火,他叹息了一声。
罗士信与他是兄弟,他相信罗士信不会害他。此外,此刻的他,已经中伏,身边的人不多,如果继续顽抗,只有死路一条。他相信,如果他死战,肯定能多杀几个人,但最终必定力竭而死。
归路已绝,罢了罢了!能够活着,这就是最大的幸运。秦叔宝扔掉了手中的武器,半跪下,道:“罪臣秦琼愿降!”
秦叔宝选择投降,身边的亲兵也都扔掉了武器,一个个半跪在地上,举着双手。
大局已定!杨侗心中想着,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,这一场搏杀,赢了大半!能够得到秦叔宝、罗士信这等悍将,胜率就多了几分。更为关键的是,秦叔宝是李密的内军,李密对他不薄,如果他都投降了,其他的人呢?李密又会如何想呢?
杨侗哈哈一笑,毫不担心地走上去,伸出手,扶起秦叔宝,道:“叔宝弃明投暗,是孤大幸,也是叔宝的大幸!”
“多谢殿下不杀之恩!”秦叔宝说道。
“城外,可是程知节?”杨侗又问。
“正是!”秦叔宝回答。
杨侗略作沉吟,道:“叔宝,你可出城,劝降程知节。你告诉他,当年齐郡三杰所向披靡,一个都不能少,孤需要你们,为孤冲锋陷阵,还天下一个安宁!”
元文都失声道:“殿下!”
杨侗摆摆手,道:“叔宝是重情信诺之人,爱卿不必担忧。”说着,杨侗便让秦叔宝出城。
秦叔宝脚步顿了一顿,很快,就大步朝着上春门走了过去,此时,随着独孤武都不断冲击瓦岗防线,攻城的士兵已经极为稀少,秦叔宝坐在吊篮中,寻了一处可以放下的地方,被隋军士兵放了下去。
“殿下,秦叔宝此去,恐怕不会再回了。”元文都说道。
“罗将军,此事你如何看?”杨侗将目光转向了罗士信,带着询问,但眼神清亮,有着一股满满的自信。
罗士信这才反应过来,殿下放走秦叔宝的一瞬间,罗士信也是吃惊的。此刻越王询问,出于对秦叔宝的了解,他倒是没有犹豫,道:“叔宝一诺千金,即使无法劝说程知节弃暗投明,也必定会返回。”
杨侗鼓掌大笑,道:“且静观其变。”
元文都愣愣地看着杨侗的背影,心中诧异,短短数日,越王的气质变了太多。看着殿下大笑的自信模样,元文都心想,或许,大隋最后的希望就在这里也说不定。
回想今日的战斗,越王殿下料敌先机,提前做出了部署,让瓦岗军一再受挫。元文都看了看城墙下那片大面积塌陷的地面,心中暗暗吃惊,殿下神不知鬼不觉,什么时候挖空了地面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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