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3 章 自荐枕席
许久没有感应到王妃上床的动静,赵商容又重新爬起来。
只见王摇霜立在床边, 烛光因风的吹拂而摇曳摆动, 晃得她的神情也忽明忽暗,时而明朗时而深沉,连她的身影都在烛光的晃动下,越发单薄。
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情绪笼罩在王摇霜的心头,似乎有双手正在揪着她的心肝,抽疼得好似透不过气来。
“怎么了?”赵商容方才还在想,要如何在给王摇霜最好的一切的同时不让王摇霜对她心动,甫一看到那透着哀伤的神情,所有的刚构建的壁垒顿时土崩瓦解。
王摇霜抬眸快速地瞥了她一眼,又因为不想对上那双无情的双眼而迅速收回目光。
“没什么。”王摇霜淡淡地道。
她在床的另一侧,也背对着大王躺下。
赵商容:“……”
她问:“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吗?”
难道是不喜欢她言语轻薄?
她恍然大悟,道:“我会注意的,下次不再说这些轻薄之言了。”
王摇霜:“……”
好气大王的无情!
她道:“妾身瞧大王近来没有再做那等噩梦,从明晚开始,还是搬回北斋起居吧!”
赵商容在这儿睡习惯了,无所谓去哪儿睡。不过算了下日子,月事将至,为避免夜晚睡得沉,漏而不自知,她还是先回北斋住几日吧!
她顺着王摇霜的意思应承下来:“那好吧!”
王摇霜气得要咬碎后牙槽。
……
九陌一大早过来等两位主子起床,她问昨晚负责上半夜摇扇的婢女:“大王与王妃,圆房了没有?”
婢女摇了摇头:“王妃给大王宽衣,结果大王转身就睡下了,把王妃气得够呛。王妃一怒之下将大王赶回北斋睡,大王竟然同意了!”
九陌瞪大了眼睛。
她想过是不是大王打小就没接触过情-事,所以需要年长的王摇霜教和引导,没想到,大王这是压根就不行吧?!
一个大美人,这么楚楚可怜地站在“他”的面前,“他”却无动于衷,这还算是个男人吗?
九陌让另一个婢女替自己服侍王妃洗漱,自己溜到了碧河那里。
碧河一贯醒得早,这会儿正在清洗衣物。
九陌凑过去:“碧河,你怎么还自己干这些粗活?”
碧河道:“干习惯了。”
“人家巴不得能偷懒,你倒是停不下来。”
碧河反问她:“让你休息一天,不去伺候王妃,你会去做什么?”
九陌:“……”
她们家世代都是王家的部曲,她也是打小就成为王妃的婢女,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,就算给她休假,她回到家也是帮家里干活。所以比起回家干活,似乎在王妃身边待着要好很多,至少很多粗活重活都不用她干。
她摆摆手:“不说这个了。碧河姐姐,你帮我一个忙吧?”
“求人办事的时候嘴巴倒是甜。”
九陌当没听见,她压低声音问:“你告诉我,大王是不是不懂男女之情呀?”
碧河:“……”
她又不是大王房中的人,如何知道这些?
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大王跟王妃同床共枕这么久仍未圆房,你说,若不是大王不懂男女之情,还能是什么原因?”
当着碧河的面,九陌故意不提她怀疑大王不行的猜测,避免惹怒了碧河。
碧河道:“做奴婢的不能说主子的是非,你甭问我。”
九陌在碧河这边没打听到什么消息,不禁嘀咕:“你这张嘴还真是紧!”
她不再浪费时间,又风风火火地跑了。
刚跑出门口,险些与没有任何防备的枕月撞在一起。
幸好枕月被撞出经验了,急忙往旁边一躲。
九陌停下脚步,略疑惑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枕月问:“我找碧河女使有事。九陌女使是来向碧河女使请教事情的吗?”
九陌看她手里似乎捏着什么,本来对她的事不太关心,但鉴于大王经常召她在东斋独处,九陌不免心生警惕:“你找碧河能有什么事?”
别是贿赂碧河,让碧河安排帮你接近大王,好抢在王妃之前得到大王的宠幸吧?
枕月显然不想将私事告诉九陌。
幸好碧河洗完衣服,听见动静走了出来。
她看着九陌:“你不是走了吗?”
九陌的目光在她与枕月之间转了一圈,没说什么,匆匆离去。
枕月松了口气。
九陌一直担心她跟王妃争宠,万一误会碧河跟她是一伙的,去向王妃告状,影响了碧河在王妃心目中的形象就不好了。
碧河问枕月:“有事?”
枕月递出手中的香囊,有些忐忑地道:“这是我绣的,原本想昨日送出的,但碧河女使昨日随大王与王妃离府了,我没找到机会……”
碧河皱眉:“你想托我帮你什么忙呢?”
枕月“啊”了声,好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,又羞又恼地道:“我只是为了答谢碧河女使那日赠我纱布,没想托你帮什么忙。”
“哦。”碧河收下了她的香囊,“谢谢。”
枕月原本还有些羞愤,得到她的感谢,心情瞬间好转。
“碧河女使今日有什么安排吗?”
碧河用目光询问她这么问的理由。
“我新谱了一曲,想找个听众试听。”
碧河道:“百戏馆有的是听众不是吗?”
“别提了,我谱的是琵琶曲,她们听了后,一个说改成用琴弹奏会好一些,一个说最好用箜篌,还有说用笛、阮咸来演奏的。她们的意见完全没法考虑。”
想象力贫乏如碧河,只要想到那个画面,便也忍不住牵动唇角,露出一丝笑意。
碧河道:“等我处理完事情,我便去寻你。”
枕月兴高采烈:“那一言为定!”
她高兴地回到百戏馆,没曾想自己的桌上多了一封被琵琶压着的信,霎时间,手脚冰凉。
……
赵商容被赶回北斋了。
她心不在焉地听完王晓霜对五经的讲解,饭也不吃便溜进东斋开始画画。
这些日子,她跟王摇霜同吃同住,每个日夜,只要找到了机会,她便会在心中描绘王摇霜的模样,将王摇霜的轮廓、神态默默记下。
然而。心中勾勒出来的形象越是具体清晰,赵商容便越害怕下笔,怕自己描绘不出王摇霜真正的模样来,也怕毁了这份神韵。
许是今日的烦闷心情让她少了一丝害怕画不好王摇霜的畏惧,她挥笔的时候无比得心应手。
画完一幅画,她长舒了口气。
忽听见门外婢女来报:“大王,枕月求见。”
赵商容不记得自己有召见她,但还是让她进来了。
枕月今日穿了一身杏色的对襟大袖襦衣,下着浅红的间裙,显得她颇为青春明媚。
她抱着琵琶,施施而来。
“大王,奴新谱了一曲,想请大王指点一番。”
赵商容心想自己只有半桶水,如何能指点在琵琶方面已经略有小成的枕月?
不过她正好有空,且听一听吧!
没有酒食光听曲,似乎少了一丝乐趣,赵商容道:“到北斋去吧!”
她让人送上美酒与佳肴,懒洋洋地倚着凭几,听枕月弹奏新曲。
刚开始弹奏没多久,碧河便进来了。
枕月看到她,心中一慌,立马就弹错了两个音。
幸好大王没听出来。
一曲终了,大王才问碧河:“怎么了?”
“徐家、吴家、江家皆派人送了礼来,说是给王妃赔礼道歉的。王妃做主收下了,不过王妃不敢擅自决定这些礼物是进府库,还是……”
赵商容道:“既然是给王妃的赔礼,那自然是王妃的。让她收进自己的私库吧,不必纳入王府的府库了。”
碧河领命出去,临走前看了枕月一眼,明明什么都没说,但枕月没由来的感到了心慌。
从碧河转身看她的那一眼到碧河离开北斋,只有短短十数秒,枕月却感觉过了漫长的一个夏季,心情由紧张灼热,慢慢变得寒凉。
她看着大王,心中忽然坚定了几分,毅然地放下琵琶,伏拜道:“大王,奴仰慕大王已久,愿荐枕席,望大王垂怜。”
“噗——”美酒从赵商容的口鼻中呛了出来。
枕月的心一提。
婢女们手忙脚乱地递上巾帕给赵商容,她收拾了一番,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后,才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枕月:“孤没理解错的话,你想让孤收了你?”
这种自荐枕席的行为搁哪儿都是颇为令人鄙夷的,枕月感觉到四周投来的鄙夷的目光,脸上滚烫一片。
她羞耻地开口:“是。”
赵商容只是思忖了片刻,轻笑了声,道:“那你过来。”
枕月犹豫了半晌才起身走到大王跟前。
大王认真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,道:“难怪孤觉得你今日尤为不同,原来是特意打扮过。”
枕月垂着脑袋,不说话。
“你不是要孤进幸你吗?为何不抬头,让孤欣赏你的容颜?说不定,孤惑于你的美色,决定好好疼爱你一番,纳你为夫人呢?”
枕月的手紧紧地攥着裙子,将害怕和纠结的神情给掩下去后,缓慢而僵硬地微微抬起头。
她不敢直视大王,目光没有焦点,显得尤为迷离。
“过来。”大王又道。
枕月的面前已是案桌,再过去的话,只能绕过案桌,到大王的身侧去了。
这次她没有迟疑太久,绕过案桌后,便跪坐在了大王的身侧。
大王对婢女们挥了挥手:“你们都出去吧,把门带上。”
婢女们面面相觑,并不敢迟疑,纷纷退出去,将门关上。
王摇霜安插的两个女使对视了一眼,其中一人匆匆地赶往芳霖院。
九陌听闻枕月竟然趁大王与王妃闹别扭的时候趁虚而入,她恼得失了方寸:“好一个贱人,竟敢抢在王妃前头被大王进幸?!”
“九陌!”王摇霜眉头紧蹙,“不得说如此粗鄙之言!”
九陌道:“王妃,婢子是替您着急。”
“大王要宠幸谁是大王的事。”王摇霜道。
“可……”九陌气得跺了跺脚。
正巧看到来传达大王意思的碧河,她更加气恼:“都是你,枕月早上都给你送了什么好处,你要帮她?”
碧河:“……”
她掏出一个香囊。
九陌抓过香囊扔在地上。在她准备踩上一脚时,王摇霜制止了她:“九陌,不得任性妄为!”
碧河垂眸,拾起香囊交给王妃:“婢子确实收了她的礼,是否违礼,请王妃裁决。”
王摇霜将香囊拿在手心翻看了下,道:“针线粗糙,想来不是出自织锦院,而是她自己缝制的吧?既然是她私人缝制,又相赠于你,那是她的一点心意,算不得违礼。你收着吧。”
将香囊还给碧河,王摇霜起身走到门外远眺,目光似乎穿过了那高墙,投向了北斋处。
碧河见状,心中的天平终究是出现了倾斜,开口宽慰道:“王妃宽心,大王……不会真的宠幸那女乐的。”
王摇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得到碧河如此安慰,或许这说明自己确实已经取得了碧河的信任。
她露出了一个浅笑,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此事。
然而她的语气却藏不住那股醋酸味:“她是大王,就算真的宠幸了,谁又有资格置喙呢?”
碧河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书信。
这是她趁枕月被大王留在北斋时,在百戏馆枕月的房中发现的。
枕月怀着目的接近大王,而大王也知道她的心思,打算将计就计,查出她的真正目的。
如今枕月主动献身,想必是背后的人按捺不住了。
所以碧河离开北斋后并没有直接来王妃这儿,而是想借大王拖住枕月的机会,看看能否找到枕月没来得及销毁的与外面的人互通往来的书信。
结果还真找到了。
碧河知道大王与枕月相处的真相却不能言明,毕竟大王没说过可以让王妃知道此事。
她不好插手主子们的事,汇报完事情后便离开了。
回到北斋的时候,大门开着,不过所有的婢女却仍在门外候着。
“大王吩咐,若是碧河女使,可直接入内,不必通禀。”
碧河进去后,看到大王依旧倚坐在榻上喝着酒,不过那件乌衣已经除去,只余一件红色的中衣,及一件白色的里衣。
大王的乌衣盖在了一旁的枕月身上,枕月似乎睡着了,旁边散落了一件她的衣物。
碧河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目,她收回目光,恭敬地行了礼。
“有什么发现吗?”赵商容问她。
碧河似乎有些顾虑。
赵商容瞥了枕月一眼,道:“她喝醉了,不妨事。”
碧河这才呈上她找到的书信。
赵商容看完,食指摩挲着这质量上乘的信纸,道:“说说你的发现。”
“虽然这信上未署名,但显然枕月知道来信的人是谁,说明此前他们也通过信。”
赵商容颔首,鼓励她继续往下说。
碧河分析:“这纸是朝廷统一分发的用于书写奏折文书的贡纸,所以,书写这封信的人必定是能接触到这些纸的人。”
“能接触到这些纸的人不少,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信送入王府之内的人却少之又少。甚至可以大胆推断,此人是王府中地位不低的人,因此能在王府内培养内应。”
“对方提到了枕月的弟弟妹妹,想来此前也是一直以他们做要挟,逼迫枕月来得到大王的宠幸。”
“只是婢子不明白,对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大王进幸枕月?”
赵商容思忖道:“你去查查她的弟弟妹妹,再将孤宠幸了她这事传出去,让幕后的人以为事情进展顺利。”
碧河沉默片刻,道:“大王何不直接将她打入牢中,严刑拷问?”
赵商容:“……”
嘶,没想到碧河才是真的狠人。
“孤是文明社会的薪火传递人,怎么能干这种屈打成招的事情呢?她一没危害孤的人身安全,二没干那种栽赃陷害的事情,与其屈打成招,还不如攻心为上,从她的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。”
碧河:“……”
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动辄就打人出气。
她问:“此事要禀告王妃吗?王妃已经知晓大王宠幸枕月之事了。”
赵商容神思一滞,忽然有些心虚:“她、她有什么反应呢?”
碧河思索了一番,转述了王摇霜的话:“王妃说,您是大王,就算真的宠幸了枕月,也没人有资格置喙。”
赵商容松了口气。
从王摇霜这一点儿都不吃味的态度来看,王妃的心里想必是没有她的。
也就是说,她不必担心王妃会喜欢上男性身份的她。
可是为什么,她每松一口气,心口的绞痛就会更明显、强烈一分呢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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